来六皇子妃也该全都看明白了。事关四皇子妃和肚里小主子,干系重大事急从权,六皇子妃别怪奴婢僭越了。”
“原来椒房殿还兼职慎刑司,抓起人来招呼都不带打一声的。”念浅安反而是最在状况外的那一个,有一句怼一句,“姜姑姑话说半截事做半截,藏藏掖掖的做派实在上不得台面。小心豪奴变恶奴,最后给姜贵妃抹黑。”
“六皇子妃若是担心喜公公的安危,则大可不必。”姜姑姑不为所动,姿态越发挑不出错儿,“贵妃一向贤德公正,不过是请喜公公一道去问问话,岂会跟慎刑司似的动辄乱用私刑?”
憋着恶气闹出这番动静,不过是为了造势,也好让院里院外瞧清楚听清楚,她是为什么请走六皇子妃。
姜姑姑暗出一口长气,掐袖扬手,“六皇子妃请吧。”
念浅安不请,转头对上闻讯而来眉头紧锁的大嬷嬷,反而笑了,“我去探望四嫂陪陪贵妃,劳烦嬷嬷留下坐镇,管好内院外院,可别像隔壁似的,主子事儿多下人没礼貌。”
满院下人:“……”
主子事儿多不多下人有没有礼貌,此时此刻难道是重点?
一圈打在棉花上的姜姑姑:“……”
六皇子妃这是缺心眼啊,还是傻大胆啊?
断定念浅安是傻大胆的大嬷嬷也:“……”
她肯定老眼昏花了,为什么皇妃的笑容仿佛略兴奋?
弯弯笑眼险些亮瞎她的老眼。
这可真是……
大嬷嬷眼底闪过幽光,耳听念浅安又道:“对了,大李氏这些天作息紊乱,嬷嬷别让外头吵闹惊动东跨院。”
一副刚想起来的样子,居然还有闲心关心妾室。
姜姑姑怒极反笑,随即神色微变,仿佛也刚想起来似的,“有老姐姐代为坐镇,想来六皇子妃也能安心随我去了。事情尚未定论,贵妃不曾惊动四皇子,我多句嘴劝老姐姐一句,内宅琐事可大可小,若非必要还是别拿去烦劳六皇子得好。”
仿佛很替六皇子院考虑,很给念浅安留体面。
跟大嬷嬷说话,语气倒是恭敬得很。
念浅安来回看姜姑姑和大嬷嬷,似惊奇于大嬷嬷的资历地位,没有驳姜姑姑的话。
大嬷嬷眼底幽光更甚,不理姜姑姑,只恭声应念浅安,“奴婢谨遵皇妃命。”
心下不无意动:一院子人,包括姜姑姑在内,竟都没发现四大丫鬟少了远山、近水两个么?
这可真是……耐人寻味。
大嬷嬷抬眼望向姜姑姑盛气凌人的背影,招来小婢女扯着嘴角道:“立即去坤宁宫,将刚才的事一字不落地上复皇后。”
小婢女拔腿就跑,大嬷嬷三言两语就压服众下人各自散去,扭头却见陈宝的大徒弟凑上前来,一脸又惊又怕,愁眉苦脸地捧心道:“这叫什么事儿啊!您老给指条明路,小的是不是这就跑趟内务府,知会小的师傅一声,叫师傅心里有个底,也好盘算是否要惊动殿下?”
老油滑子教出的小油滑子!
真要想揽事儿,还用得着她指路?
不过,话说的糙些,她和陈宝是殿下的内外护法,大面上总是站在一边的。
无论发生什么事,首要保全的自然是殿下这头。
大嬷嬷又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道:“皇妃怎么吩咐的就怎么办。你可听见皇妃提过一字半句殿下?”
陈宝徒弟暗自弹舌松口气,绷着脸肃然道:“多谢嬷嬷点拨,小的这就去门房守着。”
他一溜烟跑了,大嬷嬷站在院中略一沉吟,也抬脚去了门房。
而四皇子院说是在隔壁,其实隔着假山流水高墙花园,念浅安七拐八弯走了足有一刻钟,才抬脚跨进四皇子院,放眼四看,内外下人噤若寒蝉,等拐进二门,气氛更是肃杀得仿佛没有一丁点人声。
唯有盛夏蝉鸣不知外事,乐此不疲地一阵起一阵伏。
被汗巾堵住嘴押在地上的陈喜,同样发不出一丁点声响,被迫抵着地面的额头迸出热汗,无声无息地滴落地砖没入缝隙。
他左右夹着粗使太监,被烈日晒得泛白光的地上,还跪着一排服色不一的下人。
想来除了四皇子妃的贴身丫鬟,就是服侍四皇子妃绕圈圈的嬷嬷、宫女,再来就是那位打翻鱼片粥的小宫女了。
念浅安梭巡的视线飞快掠过收回,止步福礼规矩到位,“请贵妃娘娘安。”
脚下阳光遍地,姜贵妃请她“喝茶”的地方是三间打通的宽阔穿堂。
真是个审人问事的好地方。
谁都看得见,谁都听得见。
端坐穿堂的姜贵妃紧握高椅扶手,一向贤良和善的粉面,难得露出明明白白的怒恨和狰狞,“念氏!你可知罪!”
啧,老白花变脸真快!
认亲宴那天还亲亲热热地喊小六媳妇呢,这会儿就成硬邦邦超不熟的念氏了。
想先发制人?
当谁不会似的!
念浅安懒得等姜贵妃叫起了,抬眼张口,笑微微还了回去,“敢问娘娘,我何罪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