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发现什么情况了吗?按照先哲的计划,思维对接不是本来就肯定会失败的吗?”
杨国定叹口气,“失败分两种,一种是计划内的失败,一种是失控的失败。我说不上是为什么,但我为这孩子担心。”
说着,杨国定又将目光对准了模拟投影里那个由大量细胞组成,形如桑葚的胚胎。
“林拉你不用管我,你去休息吧,我没问题。”
杨国定又将双手放到了控制球上,脑海里的思维却不直觉的飘到了遥远的无名舰队中去。
他想起了自己从未见过面的父亲杨中华。
不知父亲现在怎样了。
舰队有接收到这边传递过去的最新科研成果吗?
他们真能顺利抵达银心,摧毁对方的桥头堡基地吗?
短暂出神几秒钟,杨国定恢复专注,继续“呆呆”看着投影。
他的右手不断操控投影缩小、放大,去观察胚胎内部的细节,左手则不断录入数据,利用刚刚申请到的亿分之一主脑算力完成模拟推演。
可无论他怎么算,最终的结论都是万无一失。
计划内的“失败”仿佛已经板上钉钉。
杨国定依然找不到自己不祥预感的理论证据。
说出去,只会被人认为他杞人忧天。
一直站在杨国定背后的林拉默默看着这男人的背影。
她有很多话想说,但不敢开口。
林拉的个人通讯器里接到通知。
她也该回自己的岗位上了。
她是一名营养学家,她在整个项目组中的主要任务,是提前制定好胚胎“复活”瞬间灌注的营养物质。
林拉早在三天前就已经完成自己的工作了。
现在却又有新的任务找上她。
或许是专家组刚才有什么新的讨论结果,需要微调营养物质的比例什么的。
林拉转过身,走出门外。
她的脚步稍微踉跄,多往前走了两步才稍微稳住身形。
在刚才那瞬间,她的心脏有些供血不足,
十年前,刚刚大学毕业的她,接受的第一个任务是照顾一名与她同样年龄的人工培养人的饮食健康。
这人正是杨国定。
当时杨国定才刚刚从杨中华夫妇留下的大量胚胎中杀出重围,以最高的智商与最强的科学思维能力得到“杨国定”这个名字。
但或许是他将太多天赋都分配到了智商上,导致他的身体状况非常一般,营养吸收很差。
虽然超精微治疗仪和一体式营养机可以保证他的生命,并将营养物质强行灌注到他体内,但效果终究不如自主进食自主吸收更好。
并且,这不但会给杨国定造成极大的痛苦,还会反过来限制杨国定的思维创造力。
林拉接手任务后,用了五年的时间,全程跟踪杨国定的状况,以分子级的精度一点一点的调整杨国定的饮食和营养配比,终于让他恢复正常。
两人在五年前一同加入到原始基因研究所,成为同事。
杨国定不再是林拉的研究对象,但习惯成自然的林拉不愿切断这层关系,总会特别关心杨国定的情况。
在此之前,她不承认这是爱情,只将其归咎为自己的责任心太强。
但现在她没办法回避自己的内心了。
她很明白,自己深爱着这个男人。
六个小时后,林拉与营养组里的几万名同事,以及其他包括能源组、材料组、动力控制组等等众多分支机构里的数十万名科研与工作人员,都会撤离研究所太空站。
杨国定作为研究所的最高负责人,将会与另外数千人一起继续坚守在空间站上,并跟随着尸骸星球在太空里持续加速,进入永恒的高速飞行状态。
所以,这一别便是永别。
但林拉终究没有耽搁时间,走出监测室后便快步踩上穿梭机,前往相隔三公里的营养组会议室。
孤独的坐在仿佛火车车厢般的穿梭机里,感受着轻微的震动,林拉轻轻咳嗽一声。
她的肺部又在隐隐作痛。
她是一名“病人”,不同于杨国定的先天基因缺陷,林拉这是后天患上的“慢性病”。
在如今这个时代,除了大脑之外,整个人都可以重建,“病人”比二十一世纪的大熊猫还罕见。
在八年前的一次实验室事故中,正在精微操作调整营养物质配比的林拉被一束在隔壁实验室爆炸中释放的物质流击穿了肺部。
经过快速治疗,她痊愈了,但她的肺部里留下了些物质流中包含的残留物,一段属于别人的DNA。
这段DNA的繁殖力极强,并且具备无限分裂能力。
她本可以采用全躯重建来彻底治愈,但她没有,只选择了使用随身伽马刀定期控制这段DNA的繁殖规模。
她不想换掉自己的身体。
林拉是一个十分传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