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的坏事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我无法监禁你,劳役你,所以打你十次手心。这个处罚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对你也没警告效果,但你所受的疼痛,可以让我心情畅快。”
千夏收回自己颤抖发麻的手,咬牙露出勉强的笑容:“对,做错事,就该受到处罚,我记住这次教训了。”
茶修不置可否,用‘馈赠’治疗了一下自己的手掌,他打人自己手掌也会受到伤害:“你带着这个男人离开吧,带上房卡退房,路上注意安全不要逗留无人的地方,或许还有其他天魔刺客在附近。”
千夏微微一怔,呆呆地看了茶修一会,忽然问道:“你要走了?以后还会来找我吗?”
“不会。”
“但你不是特意来保护我的吗?”千夏终于绷不住她那张坚强又可怜的表情,紧张兮兮问道:“你不是代表你的组织来招揽我吗?”
“的确是来保护你,但与你无关。”茶修说道:“而且从刚才开始,你一直都在说谎,我已经没兴趣跟你继续交谈了。”
“我没有说谎——”
“你的表情的确很丰富,但你活的时间太短了。”
千夏微微一愣,茶修摇摇头说道:“人类最难做到的事,就是认可别人的正确,承认自己的错误。你的认错太漂亮了,也太假了。”
数千年来,茶修经历了无数人生,遇见过无数人。他认识的杠精成千上万,但见过能三省吾身的仁人贤者,屈指可数。
哪怕跟随孔师学礼的时候,茶修只不过觉得守孝三年时间太长,会耽误学习礼乐,便向孔师提议改成守孝一年。孔师反问他良心会不会痛,他回答不会痛,就被孔师骂得狗血淋头,这件事还被其他学生记下来了。
他那时候跟现在一样,是寡言少语的性子,平时也只问一些关键问题,但那些没道理的人说不过他,反过来说他是口齿伶俐的杠精。
每个时代的天骄,就少有善纳谏言的贤主,更多的是独断专行的明君。
他后来才明白,这是人类保护自己的方式:遵循一套固定的世界观行事,强烈否定会动摇自己世界观的观点。毕竟生活已经如此艰难,根本没时间去想其他有的没的。
人类可以原谅别人的错误,但很难原谅别人的正确。
而且除了天性邪恶者,绝大多数人做错事的第一步就是说服自己,只要他们能说服自己,那么从抄作业到杀人放火,他们都能为自己的行为找到正确的理由。
承认错误,就是否定自己的思想,这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哪怕是小孩子也会抗拒,更别说成年人——成年人在网上匿名争论时被指出错误时,要么杠回去,要么装死,很少会有‘你说的太好了我才是煞笔’这种情况。
江户川千夏的认错太真诚了,与茶修所熟知的人性大相径庭。
“不过房间变成这样,你可能会有些麻烦,但你应该能解决这种小事。”茶修看了看烧焦的地毯和床上的大洞:“如果你真的被政府部门质询,可以将我的事说出去,不必隐瞒。”
千夏摸着自己仍然疼痛的右手手掌,沉默地盯着茶修。
过了半晌,她抱腿坐在地毯上,说道:“钱。”
“我需要很多钱,我妈妈操劳过度心脏病发,需要医药费生活费。”
“其他亲人呢?”
“我爸爸迷上了赌博,气死了爷爷奶奶,欠了许多钱跳楼。为了避开债务人,不连累外公外婆,妈妈带我来到东京。好不容易终于安定下来,她却病倒了。”
千夏就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语气平静毫无波澜,没有悲伤没有无奈,只剩下面对生活的麻木。
茶修:“我深表同情。”
“同情我,就给我钱。”千夏抬起头看着茶修:“或者给我介绍一份可以赚很多很多钱但又不会被抓的工作。”
“如果你没办法帮我,就不要再大义凛然地指责我,这让我觉得很恶心。”
“或许,我还有另外一种选择。”
茶修从床上站起来,拿起两柄锋芒毕露的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