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低差的分流支渠,冲起了远方的水车,将水送入更远处的田壤。
“出水了,出水了!”
欢呼声雷动,对于从没见识过这利用高低落差合理设置的水坝和人工湖的河口堡百姓们来说,眼前的景象是超乎他们想象的,即便是河口堡里那活得最长久的老人那模糊童年记忆里,这回龙湾曾经修过水坝水渠,但是能灌溉的也就是两岸的田地罢了,可是眼下便是十多里外也能变成水浇地。
那些逃亡到河口堡的军户们,更是有人跪在地上,看着那奔腾不息的水流冲塞湖泊,沿着水渠和水车,灌溉到他们平整出来的荒地上,忍不住泪流满面,他们说是军户,可却是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
回龙湾的水坝在高进眼中,既不美观,也不壮观,可是在这个年头,在河口堡,对于在场的百姓们来说,这便是最壮美的奇迹!
今后他们种地,再也不用看天吃饭,也不用为了争夺水源,打生打死!
“谢高爷!要不是高爷,哪有这等大坝!”
人群里,同样被这景象震撼得心神不能自已的秦忠看着茫然间朝着水坝跪了一地的人群,忽地扯开了喉咙大声喊道,他刚才可是听几个老不死的在那里说什么要再造龙王庙,供奉龙王爷。
他娘的,老而不死是为贼,这大坝可是高爷花钱建的,是这河口堡上下众多青壮不分日夜,挖土碎石亲手建起来的,和那什么狗屁龙王爷有什么关系!就是要修庙,那也是该给高爷建生祠,拜他老人家也比拜那劳什子龙王管用。
秦忠狠狠瞪了那几个年过六旬的老家伙一眼后,继续在那里大喊起来,“高爷乃是神人转世,所以才能镇住这回龙湾,你们有谁见过,有谁见过……”
秦忠在那里大呼小叫,很快就惹得岸边的人群都是跟着大喊起来,更是朝着高进所在的方向跪拜,尤其是那些刚来河口堡的军户,更是真把高进当成了活菩萨。
因为隔得太远,高进不知道那岸边看大坝放水里的人群再闹什么,直到那在岸边维持秩序的张坚派人禀报,他才知道是秦忠这厮闹出来的动静,居然嚷着要给他建生祠,顿时叫他哭笑不得。
岸边,张坚看着面色冷静,可刚才那大坝放水时,奔腾汹涌的水龙也把他吓了一大跳,他可不是那些没见识的乡民,出身骆驼城的他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像是这等修坝筑渠本是文官们的事,他也是见过骆驼城附近几处堤坝水渠,可是和眼前这回龙湾的大坝操弄水力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要不是张坚心智坚毅,要不然他都要和那些百姓一样,真以为高爷是神人转世,能镇住这回龙湾,可他身边那些士兵们就不一样了,要不是身上有军令职责在身,保不齐他们都要跪下拜一拜。
像是那些被高进带回来做俘虏的骆驼城营兵们,就是亲自参与这回龙湾大坝修筑的,眼下就全都跪在地上,大都口里念叨着,“阎罗爷爷,是小的有眼不识真神……”个个都把高进当成了真阎罗、活菩萨来拜。
秦忠被杨大眼拎到高进跟前的时候,路上还有些害怕的他这时候反倒镇定了下来。
“秦忠,你胡闹什么,建生祠这种话也能乱喊,也不怕折了我二哥的寿数。”
陈升出面斥责道,有些话总不能叫二哥当面去责骂这秦忠,毕竟这厮也算是忠心耿耿,交给他的活也是任劳任怨,没有偷奸耍滑。
“升爷,你有所不知,刚才那是有几个老贼说要在这回龙湾建龙王庙,我才喊起来的,这大坝乃是高爷花了大钱,大伙出力所建,和那劳什子龙王八竿子打不着边,建那龙王庙做甚,到时候又要童男童女祭龙王,端的是人间惨事。”
秦忠振振有词地说道,陈升也被驳得不能言语,这回龙湾过去曾有龙王庙,修坝的时候,还是被他们亲手扒掉的,这拿童男童女祭龙王的陋俗,他小时候也听阿娘提过。
“那几个老贼在哪里,胆敢妖言惑众,我去砍了他们。”
杨大眼第一个跳了起来,他本就觉得秦忠的话没毛病,要不是二哥保这河口堡平安,别说这大坝修不起来,眼下跪在岸边的那群人里,就不知道有多少人得光屁股蛋子,连饭都吃不饱。
“大眼。”
高进喊住了杨大眼,那几个说要建龙王庙的老人未必有那意思,可是秦忠说的也有道理,关墙边地,陋俗颇多,巫婆神汉,烧香信教的都有,这回龙湾万万是不能再造什么龙王庙的,他修这回龙湾的大坝,是要叫人人自强不息,懂得什么叫人定胜天,可不是请什么龙王保佑风调雨顺。
“秦忠,我河口堡不准有淫祀,这龙王庙的口子不能开,至于生祠也不准提,明白了吗?”
“是,高爷。”
秦忠看着面色严肃的高进,连忙应声道,然后心里面把那几个老贼给惦记上了,这年头能活那么久的,可就没几个良善之辈,他记得那个最先喊什么龙王爷显灵可不就是那原来龙王庙的庙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