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等人一头雾水,不约而同的看向她。
厅中还有丫鬟们在,老夫人就又顺手把武昙扯回里屋问道:“昙丫头,这事儿……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武昙耸肩,调侃:“大概就是英雄救美,以身相许什么的吧。不过昨天被大哥顺手从火场里拎出来的人又不止她一个,就算想从其中给我挑个大嫂出来,也不是非得挑她家的吧?”
老夫人着是意外:“你是说……”
庆阳长公主看上了自家长孙?
武昙道:“那位长平郡主闺名是唤做黎薰儿吧,昨夜在华阳宫,当着皇后娘娘的面她就主动和大哥搭讪来着,好像是有那么点儿意思吧。我本来就只是随便猜的,可是现在庆阳长公主都打着道谢的旗号亲自登门了,那我可能是真的猜对了。”
的确,就算武青林对黎薰儿有救命之恩,庆阳长公主身为皇族,身份贵重,直接备份礼物让府里的管家送来也足够了。
现在她亲自登门,如果武昙说的是真的,她是另有目的话就麻烦了。
老夫人看上去有点忧心忡忡。
武昙不禁奇怪:“祖母您怎么了?大哥这个年纪,本来也是早就可以议亲了,有人看上您的嫡长孙,您还不乐意啊?”
老夫人瞪她一眼:“你懂什么?庆阳长公主的为人最是霸道,而且她又不是什么寻常人家,如果她真有此意,搞不好以后是要结仇的。”
武昙和庆阳长公主没有过接触,昨天是第一次,她当面奚落霍芸婳,又看临安公主的笑话不嫌事儿大,那模样确实是看着刻薄不讨喜,这倒是真的。
这么一想,她也就不再嬉笑打趣,稍稍敛了神色道:“那祖母是已经确定不看好长平郡主了?”
老夫人眉头深锁,倒是不瞒她,直言道:“这样的人家还是少招惹为妙。”
老夫人是个爱憎分明的人,不喜欢谁就是不喜欢,至少在武昙面前她是不会假惺惺的强行遮掩。
可是这庆阳长公主是哪里碍了老夫人的眼了?武昙有些纳闷,正走神呢,老夫人正要出去,见状就又想起了什么,问道:“还是你大哥有跟你说过什么?”可别是自家孙子会对那黎薰儿有意吧?
“哦!”武昙回过神来,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她指的什么,赶紧摇头,“没有!大哥什么也没说。”
老夫人暗暗松了口气:“那就好。”
说完,就当先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武昙越发确信,老夫人不喜庆阳长公主母女是有内幕的。
不过这会儿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见老夫人出去,她也赶紧跟上。
秦管家还是神色略焦灼的候在那里,见老夫人出来,再次询问:“老夫人,庆阳长公主和长平郡主登门,您看您是要亲自招待她吗?”
“嗯!”老夫人叹了口气,给周妈妈使了个眼色,“桌子先撤了吧。”
然后又转向秦管家:“你快去大门口迎客吧,到时候直接把人请到我这来。”
“是!”秦管家领命而去。
本来孟氏是武家的主母,掌管府里的中馈,又是有正式诰命册封的侯夫人,庆阳长公主这样的女眷登门拜访,完全可以交给她去招待的,可人家是冲着世子武青林来的,秦管家就不能越着老夫人去孟氏那里禀报了。
而现在,听武昙说可能是黎薰儿看上武青林了,事关自己长孙的婚事,老夫人就更不会交给孟氏随便招呼了。
周妈妈带着丫鬟们把刚摆上桌的饭菜都撤了,又忙着去准备瓜果点心。
老夫人在家穿得比较随意简便,也不怎么喜欢戴首饰,现在要会客,总要顾及侯府的脸面,武昙就陪着她回去重新挑了两样贵重些的首饰又换了身衣裳。
祖孙两个刚到西暖阁里坐下,外面周妈妈就打开帘子,亲自把庆阳长公主母女请了进来:“公主殿下和小郡主请进。”
庆阳长公主的打扮一如昨天,华丽异常、毫不低调。
进门就笑吟吟的打招呼:“本宫贸然打扰,老夫人莫怪。”
君臣有别,老夫人也是要下地给她行礼的:“长公主大驾光临,定远侯府蓬荜生辉,我这腿脚不利索,没有亲自相迎,是老身怠慢了。”
庆阳长公主赶着上前两步,拦下她的动作:“老夫人年高德勋,又是父皇亲封的一品诰命,再怎么样本宫都是晚辈,您就不要跟我客气了。”
武昙也跟在老夫人身后行礼:“见过长公主殿下。”
庆阳长公主还握着老夫人的手,满面含笑的看了她一眼:“免了免了!老夫人,您这个孙女儿本宫昨日就见过了,不愧是出身将门,性格爽利,为人又刚正,很合本宫的眼缘。”
昨天没见她怎么待见自己的,今天当着老夫人的面就这么洋洋洒洒夸上了。
武昙知道她不是冲着自己,所以就面上扬起笑容,冲她笑笑,也不接茬。
而她这样亲亲热热的模样,也确实让老夫人揪心——
对比这位公主殿下平日里的作风,真的是说她不是别有企图都没人信。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老夫人想着武昙之前提醒她的话,心里不由的暗暗叹气,只道:“长公主请坐吧,舍下简陋,还请您海涵。”
庆阳长公主和她分别挨着炕桌两边坐了,然后就抬手招呼跟着自己一起进来的黎薰儿:“薰儿来,给武老夫人请安。”
“薰儿见过老夫人,祝老夫人福寿安康。”黎薰儿上前,大大方方的屈膝行礼,语声清脆,面上带笑,娇俏可人。
老夫人点头微笑:“这就是长平郡主啊,这样貌真是随了长公主,和您十几岁的时候起码像了有七八分吧。”
“难得老夫人还记得本宫当年的模样。”庆阳长公主扶了扶鬓边,似是有些感慨,高高兴兴的说笑,原是想顺着话茬儿再套套近乎,老夫人却不想再跟她寒暄浪费时间了,直接就不动声色的切入正题:“昨儿个宫里的事我也是方才问起,昙丫头才同我说的,不过就是我那孙儿举手之劳的事,长公主不必放在心上,更不用特意跑这一趟的。”
这么大的一件事,武家这两兄妹居然回来都没有邀功跟老夫人交代?
庆阳长公主闻言一愣,看了眼规规矩矩坐在下首椅子上的武昙,然后才飞快的调整好表情道:“老夫人别这么说,本宫就薰儿这么一个女儿,对武世子来说是举手之劳的事,对我们母女而言可是天塌下来的大事。昨日宫中人多口杂,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这不,今儿个特意带着薰儿过来,想要当面谢谢武世子的救命之恩。”
虽然明明知道武青林不在,她说着,也是故意四下里张望了一眼。
拜帖上写得清清楚楚,她们是来给世子武青林道谢的,按理说武家的下人是应该去把武青林也一起请过来的。
庆阳长公主不确定这老夫人是有心还是无意,只不过她此行目的明确,哪怕是当场做戏也半点不含糊的。
这居然,还是要见武青林的?武昙看在眼里,这才突然意思到这两母女难缠,老夫人之前的担忧不无道理。
对庆阳长公主的暗示,老夫人心生不悦,面上不动声色的继续微笑:“长公主说什么谢不谢的,就折煞那孩子了,而且他今日不在府中,就不劳长公主亲自相见了。”
这么巧武青林不在?坐在庆阳长公主身边的黎薰儿难免失望,不由的低下头去揪衣角。
庆阳长公主拿手肘推了推她。
黎薰儿接到暗示,这才连忙调整好心态,重新起身走到当前,乖巧的笑道:“老夫人,我母亲备了一些礼物,可那是她的心意,毕竟昨天承蒙相救的是我,头次登门,我也给老夫人准备了礼物,礼物虽薄,但是我的一份心意,还请老夫人不要嫌弃。”
她转头,给自己的贴身丫鬟使了个眼色。
那丫鬟头转出去,片刻之后就从院子里领进来另外的三个丫鬟。
黎薰儿先是示意前面两个鬟把抬着的大食盒放在炕桌上一层层打开:“头次来拜访老夫人,也不知道您喜欢什么,听说老夫人是苏杭人,苏锦记做出来的苏杭糕点最为地道,这是薰儿今早亲自过去买的,请老夫人笑纳。”
那食盒一共三层,每层四个碟子,里面都摆着各式精致的点心,食盒一打开,甜糯的气息就缓缓的在屋子里散开了。
周妈妈暗暗咂舌,不由的深深看了她一眼。
定远侯府这样的高门大户,荣华锦绣都不缺,金银之物,一则不定能入老夫人的眼,二则也未必真能讨得老夫人的好感,而黎薰儿选的这份礼物算是另辟蹊径了。
这个阵仗,就连武昙看着都隐隐有些佩服她的用心了。
只不过,她也知道,黎薰儿这马屁虽然拍得精准,但今天指定不灵。
老夫人离家几十年,深居在这京城侯府之中,若是换个别的场合,未必不会被黎薰儿这用心良苦的一食盒点心收买,可是——
他的宝贝嫡长孙可不止这个价啊!
黎薰儿面上笑容甜美讨巧,势在必得。
可是等来等去,那食盒老夫人倒是示意周妈妈收了,面上却只是寻常礼貌的笑容,并没见特殊的欣喜,只道:“有劳郡主费心了。”
这老太婆,居然这样的不易讨好?
这份礼物送出去,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黎薰儿心中已生不悦,面上却尽量不显,仍是甜甜的笑道:“老夫人是长辈,孝敬您是应该的。”
说着,她又回头从另一个丫鬟的手中接过一个锦盒,这一次,笑容之间就多了几分腼腆的还是送到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一愣——
这送礼还一茬一茬的没个完了?
正在纳闷,黎薰儿又道:“这份礼物是送给武世子的,既然世子不在,就也劳烦老夫人代为转交吧,算我谢他昨日的救命之恩。”
锦盒是盖上了的,盒子不大不小,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老夫人不想替武青林随便收她的礼,就要推辞:“这就……”
黎薰儿却早有准备,抢先将锦盒放在了桌子上,屈膝福了一礼:“谢过老夫人!”
本来就不算什么大事,而且她话都到这个份上了,老夫人反而不好过分拒绝了……
正在犹豫,一直坐在旁边椅子上喝茶的武昙突然起身走过去,一把抢过那盒子,笑嘻嘻的就当场打开了:“我看看郡主送了我大哥什么贵重的礼物!”
黎薰儿本来想要阻止,可是没能抢过她。
不过她倒是也不太有所谓,并不在乎武家的人提前先看到里面的东西,见被武昙抢了,也不再不顾身份的去夺。
武昙将那盒子打开,却没想到那看着挺大的一个锦盒里只端端正正的叠放了一方绣帕。
武昙当场就将绣帕扯出来抖开,帕子的选料和大小来看,确实是适合男人用的,只是帕子一角绣的却是一株粉绿相映的并蒂莲。
老夫人一见,当场就是脸色微微一变,正要说话,武昙已经欢欢喜喜的抖着帕子笑道:“哎呀,郡主你这份礼物是要送给我的吧?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昨天就因为路上萧樾找茬,这黎薰儿就拈酸吃醋的挤兑她,说实话,她对黎薰儿的第一印象并不好。
只不过她大哥的婚事不该是她插手的,所以一开始就没在老夫人面前上这个眼药,可是老夫人都一再暗示拒绝了,这母女两个还一门心思的搞这些东西出来,她就着实是恶心了。
黎薰儿也是个未嫁的姑娘家,他要是当面送帕子去跟武青林示好,武昙只会佩服她的勇气,可是现在——
偷摸的把别有寓意的绣帕藏在盒子里,还想设计借老夫人之手直接替武青林收下?
说白了,她这举动真的跟霍芸婳和霍常宇拿情信栽赃临安公主的手段一样的下作恶心人!
武昙一边说着,一边已经顺势将那帕子往衣袖里塞。
庆阳长公主脸上笑容已经散尽,只觉得武家的这个姑娘咋咋呼呼的太没教养,就去看老夫人,等着老夫人开口教训,不曾想老夫人直接端起茶碗垂眸饮茶,不仅对此视而不见,甚至好像还有个纵容的意思?
庆阳长公主心生怒意,张了张嘴,才要发怒,黎薰儿却是抢先她一步,毫不客气的一把就将那帕子又从武昙手里抢了回去。
站了满屋子的婆子丫鬟们看得目瞪口呆——
庆阳长公主的奴婢在想武家小姐太不讲究了,定远侯府的仆从们又在咂舌这长平郡主是要当场掐架啊?
武昙是没料到黎薰儿会当场把那帕子抢回去,没有防范,就真被她把帕子从手中抽走了。
黎薰儿将那帕子拿回去,重新低头折好,一边直接说道:“武小姐你搞错了,这方帕子是我亲手绣了要送给武世子的,不是给你的!”
她的声音清脆响亮,居然半点也没有难为情的意思。
一屋子的人,再次被震得不知所措,包括庆阳长公主府的人在内,都用见鬼一样的表情看着眼前趾高气昂的黎薰儿。
这位长平郡主是疯了吗?一方绣着并蒂莲的帕子自己拿来送给武世子?现在被武家小姐无意间抖出来,给了台阶还不下,自己就把话说在了明面上了……
一屋子的奴婢都觉得,她们以前对“高门贵女”四个字可能是产生了什么误解。
一个个正在风中凌乱的时候,底线就再次被突破——
被抢了帕子的武家小姐一个不高兴又冲上去,将那帕子从长平郡主手里再度扯走了……
黎薰儿手下一空,当场恼羞成怒,这回没有缓冲,直接嚷了一声冲上去就抢:“还给我!”
武昙已经有了防备,略一闪身,就让她扑了个空。
庆阳长公主将手里茶碗一扔,蹭的就站了起来,怒喝道:“你干什么?”
黎薰儿一个踉跄,冲出去好几步,等到稳住了身形再转身,就是面红耳赤的对武昙怒目而对。
武昙压根没理站在身后的庆阳长公主,只冲黎薰儿扬了扬手里的帕子,先发制人:“郡主说是要来道谢的,昨天你们几个被困,可是我和我大哥一起帮着各位脱困的,甚至于如果再要严格说来,霍太傅府上的二小姐也有搭把手,你要谢就得谢我们三个,不是吗?”
黎薰儿有备而来,只为拿下武青林,是真没想过这一茬,更是从没把这个武昙看在眼里。
一开始武昙挑事儿,她还不甘示弱,可是这丫头开口就这么刁钻,反而堵得她一时无法接茬。
庆阳长公主也是有点应接不暇——
昨天救人的主力是武青林,她们来谢武青林是客套,是礼数,送什么说什么,武家人收着就行,哪有人会像是武家这个二小姐一样讨债似的跟人要感谢的?
可偏偏——
这个死丫头虽然强词夺理,还真的字字在理的把理都夺了去,堵得她们母女都脸上无光。
黎薰儿这辈子没受过这样的气,被武昙直指鼻子一顿数落,按照她的性情直接就该一个巴掌甩过来了,可是这个死丫头偏偏是武青林的亲妹妹,她又不能动手,盛怒之下全身乱抖,最后只咬牙切齿道:“昨晚天太黑,我没看清。”
本以为她都妥协了,武昙也该适可而止,没曾想武昙又顺杆爬了一步,直接又拿话堵她:“郡主没看清,那我告诉您。其实昨天我大哥以为被困火海的是我,这才冲进去的。当然,他男儿义气,就算后来发现被困的是你们几位也不会见死不救。咱们且不说后来助您几位脱困我也有出力,单就从这事情的因果来说,真相就是——你们之所以会被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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