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来。
前后两把伞,走在前面的那一把伞,被雨水冲刷的都拿不住,伞下是个瘦弱的男子,而走在后面的那一位,则是至始至终都在伞面下。
看不清面容,只知道那人穿了一身白袍。
就在雨幕里。
有侍卫已经发现,当即便怒喝道:“何人敢擅闯皇宫?”
走在前面的那个瘦弱男子一顿,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竟然朝着前面便跑了过来。
这个时候,两个侍卫对视一眼,便要出手,却听到那位皇帝陛下摇头,“住手。”
两位侍卫停下要出手的打算,只是也一直看着前面,要时时刻刻护着那位大周皇帝。
瘦弱男子跑到屋檐下,很快便收了雨伞,看了一眼这个穿着龙袍的老人,想着这位就应该是大周皇帝了,就对他笑了笑。
谢应神情不变,却只是看着雨里的那把伞。
那一袭白袍总算是快来到他面前。
走到屋檐下,收伞之后露出面容。
谢应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孔,笑了起来,“李扶摇,这么多年不见,你还真是一点都没老。”
李扶摇站在屋檐下,看了一眼远处的檐角,“我想了想,觉得你快死了,便想要来看看你。”
这是很过分的话,但是在谢应听来,也觉得没什么,他本来就是要死了,这一点没有半点问题。
李扶摇说道:“你宫里有一场叛乱,搞得定吗?”
谢应点头,然后感慨道:“你来得本来就不是时候。”
李扶摇说道:“见过了你最后一面,我便要去别的地方,我有件事想不清楚,想要到处去看看。”
谢应点头,然后说道:“我在少梁城也时常听到你的事情,你现在应该是登楼境了,之后便要成为那些云里的圣人,现在再说你是我的朋友,我都有些说不过去。”
谢应对李扶摇,没有自称朕。
他们是朋友,本来就该这样。
说着话,就有太监搬来了椅子,李
扶摇一屁股坐下去,看了眼正在下的这场雨,想了片刻,笑着说道:“现在还能看见了,再过个数百年,整个人间,只怕没几个人认识了。”
过个几百年。
沧海桑田。
说得有些淡然,但更多的是无奈。
谢应说道:“当年你练剑是为了回到洛阳城报仇,那后来呢,你练剑又是为了什么?”
李扶摇坦白道:“后来练剑,是因为喜欢的姑娘她爹非要我成为沧海才肯把闺女嫁给我,只不过后来练着练着也发现事情其实不是这么样的,即便是当初,也不全部是为了报仇。”
是的,当初老祖宗在他下山之前给他说了那么些话,他练剑就不仅仅是为了报仇了,那会儿又想过之后要上沉斜山一趟,但是最后还是放弃了,不是因为害怕叶笙歌,而是后面他才明白,其实梁亦也不是什么恶人。
即便他站在道门中,对剑山,也全然不是那么恶。
当然,这和梁亦之间的一战,李扶摇会在成为沧海之后,去找他。
谢应说道:“还不错。”
李扶摇点点头,不过随即说道:“你这样的日子,其实也很不错,放在之前我爹给我讲的故事里,便是最好了。”
当初李父给李扶摇讲的那些故事里,要是出现一个谢应这样的,不仅家世显赫,年纪轻轻便成了一位将军,之后更是迎娶了公主,成为了大周的皇帝。
只怕是讲给旁人听,旁人都不会相信。
但是这些事情,又实实在在都是真的。
李扶摇笑了笑。
不知道想起了些什么。
谢应不再说话,他现在在等,在等老太监的消息,六皇子谋乱,他早已经知道,并且已经做了布置,之后便是清洗,没有任何问题。
只是免不得伤心一番,本来都是他的儿子。
李扶摇看过宫廷争斗,但是不多。
此刻也不会说些什么。
谢应感慨道:“像是你这样也好,不用经历太多抉择。”
李扶摇没说话。
一直站着的刘衫却有些腿麻了,开始敲打着自己的双腿。
谢应这才注意到这个瘦弱男子,“你徒弟?”
李扶摇摇头笑道:“之前问他要不要学剑,他拒绝我,现在就算是他求我,八成我也不答应他了。只不过他对练刀或许更有兴趣一些,只是所有练刀的高手里,都跟我不熟。”
那些用刀的沧海,山河这边只有一位陈酒,虽然他是程雨声的师伯,但说起来,还真和他不俗。
至于妖土的那两位,平南妖君和西山妖君,和李扶摇没有半点关系。
怎么都扯不到一起。
刘衫嘿嘿一笑,他本来就没有想要变成什么厉害的修士,所以一点都上心。
李扶摇也知道,所以不在这个事情上纠结下去,只是看了一眼远处,便站起身来。
见过了谢应,他要去寻剑了。
当初洗师叔下山去拦观主之前,便对李扶摇说过之后要去寻那柄藏鱼剑。
这么多年过去了,李扶摇一直都没有时间,现在有了好些时间,自然是要去找一找的。
谢应也没有说什么,他们之间本来也都没有了什么好聊的,还是朋友,但生活在两个世界里,真的没有任何的关联了。
很正常。
谢应说道:“你应该会觉得我这样过着很无趣,毕竟连自己的儿子都会想着要杀我。”
李扶摇说道:“我没有儿子,我感受不到。”
这本来是个玩笑话,但是说出来的时候,李扶摇自己觉得有些古怪。
要是不练剑,这会儿他可能不仅是有儿子,还可能有孙子了。
不过现在这样也挺好。
他扭头看了一眼谢应,说了句走了。
谢应嗯了一声。
然后李扶摇看了一眼刘衫,刘衫犹豫片刻,带着些苦意说道:“李先生,能不能等会儿?”
李扶摇疑惑道:“为什么?”
刘衫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已经湿透了的衣衫,然后很是无奈的说道:“你看这雨,这么大,怎么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