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一度认为,所谓的神祇是根本不存在的东西,毕竟元莫村的百姓,靠的是自己的本事打猎、捕鱼在这与世隔绝的山林中繁衍生息。
他们没有依靠半点所谓神灵的恩赐,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们自己努力得来的东西。
而这样天真的念头直到数日前的某一天,被击打得粉碎。
那坐落在元莫村村中心的神像忽的爆发出了一阵耀眼的光芒,神人降临了……
村长召集了百姓,一同前来迎接天阙神祇的使徒,山元虎更是凑到了人群前,想要看清神祇到底与凡人有什么区别。
那些神使穿着古怪的衣衫,比起他们兽皮制成的衣服看上去更加精细漂亮,哪怕是村里最好的裁缝也做不出那样的衣衫。但除此之外,这所谓的神使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无非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似乎只是穿着漂亮衣衫的人而已。
他这样想着,村中的百姓却满心的敬畏,而神使们却并不做出半点安抚这些寻常百姓的举动,而是直接言明了自己的来意——他们要挑选一位圣子作为门徒,离开元莫村。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对于元莫村的百姓而言,上一次挑选门徒还是在二十余年前,而那位圣子至始至终都没有再出现过。山元虎对此满心疑虑,心中暗暗觉得这样的情况未免有些古怪,为什么离去的圣子都再也没有消息,若是一切都像传说中那样美好,这些神使既然能够来到这里,那那些离开的人按理来说也应该能够回来……
但还不待他想明白其中就里,神使大人便宣读了他们此行选定的圣子的名字的……
……
山九幽站在飞剑上,身形摇晃。
自从一年前入门以来,他每日都过得兢兢业业,唯恐出了半点纰漏,给师尊带来麻烦。
他只是一个大楚边境小村庄中的农夫的儿子,父母都期盼着他能靠着这天阙界门徒的身份出人头地。
而自从来到了天阙界,他的天赋虽然算不得出众,但凭着自己的刻苦,只花了半年时间,便成了内门弟子,每月下发的月钱足够他父母辛苦劳作近十年才能赚到。他虽然忙于修行,无暇看完父母,但天阙界中却有一种名为镜花水月的法器,从那法器中,他可与父母通话,甚至还能见到父母的模样。
随着每月月钱的寄出,家中的情况大有改善,以往的破旧房子也变成两层的宅院,父母们脱下了以往的麻布衣裳穿上了绫罗绸缎,就连他们因为日夜劳作脸上的皱纹似乎也少了不少。
用他们的话说,是天阙界那边感念他修行刻苦,特地在寄出月钱时,还送来了几枚上好的丹药,吃
了之后,不仅百病不侵,还能延年益寿。
山九幽对于天阙界的感激更是溢于言表,虽然不能回到家中,但每月能通过镜花水月的法器看见以此自己的父母,他便很是满足。
如今他师从潼玉长老,只要能在二十八岁前,破开四境,他就能成为对方的关门弟子,这样一来,他便可以拥有一枚自己的镜花水月,日日都可与父母通讯,而这,也成了如今的山九幽最大的目标。
当然,他更明白今日之事的严重性,做好了是大功一件,做错了便会牵连宗门。
因此,哪怕站在那飞剑上,因为飞剑的速度太快,以至于迎面而来的罡风吹得他双颊发疼,他依然强撑着身子,不曾发出半点抱怨,唯恐耽搁了大事。
“就是那里!”这时,那位大楚的长公主,忽的指向远处大声言道。
山九幽几乎是出于下意识的侧眸看去,入目的情形让他一愣,双目瞪得浑圆。
他看见了那处的地面上,有一滩巨大的事物在蠕动,它像是一滩泥淖,却又分明是活着的东西,那事物足足覆盖了方圆数百丈的大小,周身不断有黑色的触手伸出,涌向远方,将目光所及处所有的阴物都拉扯入自己的体内,然后在吞噬掉这些阴物后,他的身形不断的膨胀。
山九幽师从的潼玉长老所修行的法门便是这大孽界之法,他每隔一段时日都会来到这大孽渊中历练,从一开始的不适,到如今也算是见多了各色奇奇怪怪的可怖阴物,但这般模样的东西,他还是第一次见着。
那模样极具冲击力,单单是看上一眼,便让山九幽心头畏惧,同时胃中也是一阵翻涌,有些作呕。
而他们看见那事物,那事物似乎也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
数道黑色触手从肉泥中伸出,朝着天际爆射而来。
“桔姑娘与公主小心!”他见此状,顿时大喝道,周身三道神门涌现,大孽界铺开,三位幽绿色的孽灵猛然浮现。
他虽然恐惧,但也明白无论是桔宁还是这李澄凰都是不能有半点闪失的大人物,他得护好他们,这才对得起宗门的器重与恩泽。
只是那三尊他废了好多力气才凝聚出来的孽灵,刚刚对上那些触手,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触手便以快得惊人的速度刺入了那些孽灵的体内。
吼!
孽灵发出一声哀嚎,山九幽便感觉到孽灵体内的力量正在飞快的被那触手所抽离。
“收起你拙劣的法门吧,这不是你能对付的东西。”
桔宁的声音在那时响起,冷冰冰的不带有半点情绪波动。
山九幽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他却并没有听从桔宁的建议,而是一咬牙,言道:“此物凶险,姑娘与公主万不可以身涉险,在下帮你们拖住这邪物,姑娘快些带公主回到宗门,禀报此事,请掌教大人与诸位长老出手,才是正道。”
李澄凰听到这话,显然也感受到了山九幽的决意,她脸上对于天阙界行动缓慢的不满之色稍缓了些许,嘴里担忧言道:“可你留在这里,会死的!”
她可看得真切,魏来那般的妖孽都不是这东西的对手,这个家伙看上去还远不及魏来的百分之一,如何能对抗此物,留下来意味着什么,自然是不言而喻的东西。
山九幽却咬了咬牙:“此事关系着宗门安危,山九幽虽然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但也知宗门对我有知遇之恩,无论是对我还是我的父母都百般照料。”
“今日,山九幽愿意为宗门一死!但请姑娘与公主若是日后有心,帮我照拂好我的父母,山九幽便死也瞑目了。”
山九幽这样说着,心头一横,身子猛然跃下了飞剑,催动着三尊已经被触手刺入身躯的孽灵,不断的在下坠过程中阻拦着那些飞射而来的触手,正如他自己所言,他已经准备好用自己的性命给李澄凰与桔宁拖住时间,让她们有机会回到宗门报信。
李澄凰哪里想得到这家伙不惜命到了这般地步,她又是感动,又是心急,而这些情绪最后又一股脑的化作了对还站在飞剑上的白衣的少女的愤怒。
“我都说了要让你们掌教出手!”
“你非得带着我们来这里,这下好了,那个家伙还没救到,这个人又要死在这里!”
她大声朝着桔宁怒斥道。
桔宁却依然站在那飞剑上,既没有离去的意思,也没有救人打算,她只是皱眉看着那团巨大的肉瘤,眉目中光芒流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澄凰见她如此冷漠,心中的怒意更甚,她再次言道:“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你的同门都已经快死了!你怎么还无动于衷?”
“同门?”李澄凰的声音将桔宁从自己的思绪中拉扯了出来,她神色平静的看了看坠地的山九幽。
眸中并无半点被人舍命相救后的感动,而是摇了摇头,淡淡言道。
“他连人都算不上……”
“哪里配得上同门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