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这阴气……在地府绝不是普通阴差吧?”
仍然没有回答。
外婆眯着眼睛,云烟雾绕中好似冥想。秦夜试探道:“不是不欢迎您……说起来您也是‘下面’的老乡呐……但是!人在阳间生活,是需要钱的,就是那种红彤彤的纸币。您看您这二话不说逮哪住哪,住哪扎哪……好歹也给我个心理建设期是不是?”
“给了你一周的适应时间,你还没适应过来?”外婆终于放下了烟枪,皱巴巴的脸有些意外地看着秦夜。
秦夜严肃摇头。
“这样啊……”外婆幽幽叹了口气,手指一勾,一份黑色的,裹满阴气,古旧无比的册子从秦夜胸口飞了出来。外婆轻轻摊开,里面是古书一样的折叠式书页,第一页上赫然是秦夜的照片。
但这张照片并非几寸照,而是……一张完全由黑白之气凝结成的黑白照!
下面有几行字。
姓名:秦夜(小名狗蛋)。
籍贯:庆广市唐安县嘎子沟刘二坨子村。
家族成员:爷爷(已故)父母(已故)。
出生年月:1938年10月1日。
外婆满是皱纹的手顿了顿,目光有些复杂,深深看了秦夜一眼:“在老身面前,没有什么是隐藏得了的……只要你有过寿元,只要你曾经是‘人,’只要你还是活物,你的过往一清二楚。”
“经历过这样的年月,现在还能保持这种开朗积极的心态……你不错,真的不错。我很中意你。”
秦夜挖着耳朵:“您在说什么?我一点听不懂。好深奥的样子。”
外婆根本没有管他,笑着抽了口烟:“只有曾经沧海,才不会在人性丑恶或是友善中迷失自我。这份阴差信印,老身自信没有给错。”
“你也应该知道,你这样的身份,不生不死,其实两边都被排斥,这份公务员的证明对你有多重要。”
就在这些信息下面,还有几行字。
职务:萌新鬼差见习。
上任时间:五天十三小时二十七分六秒。
“但是。”
外婆手已经轻轻抹上了照片,轻叹一声:“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干巴巴的手放在照片上的时候,秦夜的黑白遗照瞬间波动了一下,还不等她抹去,另一只手已经坚决地按在了上面。
“佛曾经日过,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秦夜一脸的坚决,堪比革命先烈:“老总,要学会给新人机会。现在的工作不好找。年轻人嘴上的抱怨也许并不是真正的抱怨,而是对升职加薪的无限向往。”
“他们需要的是机会!表现自己能力的机会!”
外婆嘴角抽了抽:“1938年的‘年轻人’……看来沧海桑田之后,增加的不仅仅二皮脸,还有强烈的求生欲。”
随手将本子丢给秦夜,秦夜满脸谄媚地接了下来。哈腰笑道:“有事儿,您支应着。”
“狗蛋啊……”
秦夜脸瞬间黑了。
外婆挑了挑眉:“嗯?”
“……您吩咐着。”
外婆收敛了笑容,烟枪轻轻敲击在桌子上,许久才开口:“我知道,你有许多疑惑。包括为什么一周前我深夜找到你。和我为什么要在这里。不过……”
她深吸了一口气:“明晚十二点,老身都告诉你。”
秦夜沉默了一下,试探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死寂。
吸气,呼气,外婆一声气定山河的:“滚!!”宣告这次交流无疾而终。
看着秦夜一边叹气一面往外面走的身影,外婆的眼中无比复杂。直到外面传来洗漱的声音,她才神色凝重地拉起自己左手的罩衫。
仍然是老人的皮肤,然而……左手从手肘往上,竟然呈现出一种透明的颜色!并且从骨骼,肌肉中散发出一种隐隐约约的金光!
这些金光透露着佛性,甚至能看到一朵朵无根金莲在其中滋生湮灭。无数细小的,若隐若现的梵文流淌经脉。但这种佛性,却带给了外婆难以言喻的痛苦。
仅仅是掀起来的几秒钟,她额头的冷汗就拼命往下滴着。
“不多了……”
她拉上了袖子,目光沉吟地看着窗外:“阳间已经察觉到地府大变……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可惜了……这小子心性不错,却见识过太多太多,太油了。吃过太岁……不仅仅长生不死,而且永远不会长大,保持着当年的岁数。以这种畸形的身份活在尔虞我诈的人类世界……本来还想多调/教一下他的,可惜……”
她站了起来,白发无风自舞:“已经没有时间了……”
“‘它’到底在哪里?找不到它,一切都是空谈……千亿恶灵涌入人间,现在爆发的区区灵异事件,只不过是序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