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意拣了一食盒甜点给小吴太医。
“太子妃已经赏了吴家一位专做点心的御厨,我家公子做的又是分内之事,喜鹊姑娘实在无需如此客气。”药童说话和小吴太医一个调调,接过食盒递过去一枚珠花,“多谢喜鹊姑娘的好意,有劳喜鹊姑娘跑一趟,这是我……家公子的微薄谢礼。”
小喜鹊哪会多想,随手别上珠花,偏着头忽闪着清澈大眼,“合适吗?好看吗?”
药童总是木木的脸上浮起淡淡红云,“合适。好、好看。”
小喜鹊抿着嘴笑,蹦蹦跳跳转身就飞走了。
小吴太医也抿着嘴笑,直直看着过帘而入的药童,目光透着难得的揶揄,“我什么时候买的珠花?还准备送给小喜鹊做谢礼?我怎么不知道?”
药童脸色更红的同时也更木了,“今儿两位小郡王一露面,任谁都分不出长幼,更看不出哪个生下时又小又弱。可见和九皇女当初的胎里弱症不同,只需注重吃喝,倒不必开方用药……”
他顾左右而言他,小吴太医没有揪着人打趣的爱好,听着听着就开始走神。
药童说起九皇女,他不由想起七皇女。
曾经,七皇女为了私下给九皇女治病,常掐着人少的时辰跑来太医院找他。
也是这样的时节,也是这样的午后。
年老上司躲在值房偷打瞌睡,年轻同僚聚在堂屋小声说笑。
他则坐在晒药材的小院里,边听九皇女的脉,边听七皇女色厉内荏地盘问他。
都说满瓶子不响半瓶子晃荡,七皇女质问的那些外行话,听得他只觉好笑。
换作平常,他早该不耐烦了。
当时不知怎么的,他忽然觉得七皇女有些像他母亲。
明明是紧张九皇女的病情,却好面子不肯承认,总也问不到点子上。
母亲对待父亲也是这样的做派,总是言不由衷,把关心都藏在表象下。
父亲私下偷偷抱怨,祖父一定是照着祖母的样子聘的母亲。
但父亲和母亲其实很恩爱,屋里没有姨娘通房,膝下只有他和弟弟妹妹几个嫡出子女。
有一次祖父喝醉了说起过世的祖母,告诉他吴家的男人不需要夫纲,那些都是唬人的虚名,不能吃不能花,要娶就要娶管得住男人的女人,这样才能家和万事兴。
父亲知道后又语重心长地告诉他,贤妻未必要是悍妻,吴家传到他这一代,能振夫纲的话还是振一下得好。
他猜父亲是怕他因此养成懦弱性子。
但他不能只听父亲,不听祖父的。
他是个孝顺的儿子、孙子。
所以他决定折中一下。
七皇女似乎是个很合适的折中对象?
可是他要怎么才能娶到七皇女、当上驸马呢?
老天似乎特别眷顾吴家男人的妻运。
康亲王妃的寿宴上,被人反锁的绣楼里,七皇女闯了进来。
他再怎么不理俗事,也不至于蠢到以为那是场巧合或意外。
他被人算计了。
只是不等他以不变应万变,人前喜好耀武扬威的七皇女就自说自话,定了一出自以为完美的戏码。
七皇女的所作所为,依旧令他只觉好笑。
所以他顺势而为,把七皇女给算计成了他的未婚妻。
他假装被迫无奈,假装义正言辞。
但他的表白,是发自真心。
谁都没发现,他其实很紧张。
说完紧张完,迈出的步伐就不自觉加快。
七皇女没有追出来阻止他。
那一刻,他的心竟然跳得前所未有的欢快,快到他都要以为自己是突然得了心疾。
祖父面对祖母,父亲面对母亲,是否也曾这样心头悸动?
他希望,他和七皇女能像祖父祖母、父亲母亲,没有相敬如冰,天天吵吵闹闹。
而人以群分,母亲应该会和七皇女处得很好吧?
将来有一天,他会不会也像父亲似的,私下偷偷抱怨妻子?
小吴太医神游天外,嘴角却止不住地越翘越高。
只差跟他同穿一条裤衩长大的药童见状任督二脉不用打就通,一语中的道:“公子,您是不是又在回味自个儿怎么顺利定下七皇女为妻的旧事了?”
男人要么不开窍,一开窍要么精要么傻。
他家公子妥妥属于后者。
但凡笑成这样,绝对是在想和七皇女有关的事。
小吴太医不跟他计较,缓缓撇过去一眼,淡淡道:“圣人言,常思忆过去,才能畅想未来。”
药童内心呵呵:他家公子打小泡在医书里,读过的圣人言怕是还没他多呢!
偏偏靠着圣人言,就成功以身相许了。
下次见着小喜鹊,他是不是也该拽几句圣人言?
药童想到这里脸色又红,忽听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忙掩饰似的扬声道:“七皇女来了!”
他家公子畅想的未来来了!
小吴太医循声望去,熟练地招呼七皇女落座,如数家珍地介绍起小喜鹊送来的甜点。
特意跑来躲清静的七皇女:“……”
自从搬进公主府守孝后,她身边好久没这么聒噪了。
以前就觉得吴正宣好啰嗦,现在竟觉得更啰嗦了!
难道她以后要天天被这么聒噪?
七皇女默默打了个寒噤。
现在退婚,还来不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