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弟妹在说什么?”尚郡王妃抬起茫然粉面,泪盈如珠,“我怎么听不懂呢?”
“三嫂听不懂不要紧。”念浅安居高临下,嘲讽全开,“要紧的是我听得懂二位在说什么就行。二位说的鬼话太含蓄,我帮二位翻译成人话直白点。三嫂濯濯清莲,不染淤泥万事不知,比无妄受害的东宫椒房殿更无辜更委屈,妈妈可是这个意思?”
“太子妃不必牵三扯四!”奶娘一副豁出去破罐破摔的模样,“那柳勇才对太子妃……虽无接触,却和渔阳郡公妃有亲,老奴选中他就是想攀扯出念家!以老奴的体面,三两侍卫还是指使得动的。借郡王妃的体面,老奴想收买三两王府别院下人,更不在话下。
至于这些物证,老奴管着郡王妃的钥匙私印,想暗中挪用不过是动动手的事儿。莫说郡王妃不知情,便是官印银子私印银票摆在眼前,哪计较过这类阿堵物!老奴若有半句虚言,就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一心背锅求死的人,发起毒誓来好有说服力。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念浅安仍觉叹为观止:这货当真机变果然忠心,可悲跟错了主子。
尚郡王妃却泪如雨下,真如被砸破暖房的娇花,受不住徒然降临的狂风暴雨,惊惶又无措,“竟是如此?妈妈怎能如此?怎么能做出这些事呀!”
“对呀对呀!太过分了!”念浅安娇滴滴补完,羞答答补刀,“三嫂可别再说我欺负你了,明明是贵妈妈欺负人家!”
尚郡王妃睁大妙目,奶娘目眦欲裂。
念浅安见好就收,赶在婆母再次拆台之前转身福礼,“首恶帮凶死罪难逃,三嫂活罪难免,儿臣恭请母后懿裁!”
连带尚郡王妃主仆在内都:“……”
太子妃是读书少还是没文化,圣裁好说,懿裁是什么鬼!
周皇后捏着眉心摆手,周姑姑忍笑扬声,“首恶大逆帮凶不义,尽数收押慎刑司,问刑画押后即刻斩首示众。尚郡王妃识人不清御下有失,罚例三年闭门思过,无诏不得离府入宫。”
话音落地,周皇后单手支头,望着殿门似笑非笑,“如此处置,皇上可满意?”
念浅安回首见傻龙,瞬间暗翻白眼:套路万千,不如墨菲定律屡试不爽!
昭德帝静立殿外,一手搭刘文圳一手挽姜贵妃,壁脚听得悄无声息掌控自如。
“如此懿裁,朕自然满意。”昭德帝迈龙步撇龙眼,看向念浅安也似笑非笑,“皇后该问小六媳妇这个苦主满意与否才对。”
不等念浅安反应,脸色铁青的姜贵妃已美目挂泪、嘴角带颤,“六郎,妾身难道不是苦主?”
闻言顿时被苦成黄莲脸的念浅安:傻龙个大猪蹄子居然和她家亲夫一个排行!天理何在!
心里气哼哼,面上偷眼看周皇后。
周皇后似习以为常,同样不觉不妥的昭德帝抖袍落座,龙爪仍牵着姜贵妃,龙眼扫向尚郡王妃,“小三媳妇确实识人不清。一府主母做成这样,小三情何以堪?皇后罚你,朕却不能不顾小三。尚郡王府的中馈,暂时交给府中贵妾打理,小三媳妇也暂时跟着教养嬷嬷重新学学规矩处事吧。”
贵妾嬷嬷,还不都是之前椒房殿送去的?
尚郡王府的内宅,恐怕要改姓姜了。
姜贵妃喜泪盈腮,不谢六郎反而谢六郎正妻,“姐姐秉公直断,妹妹感佩在心。”
念浅安又叹为观止了:娇花算个啥,还是老白花演技纯熟感情真挚!秀恩爱不耽误妻妾和谐!
这下哪用劳动周姑姑,刘文圳挥挥手,自有小黄门入内押人送人。
刚沐浴过君恩的尚郡王妃直打哭嗝,抹下首饰塞给小黄门,“求公公通融,容我和妈妈最后说几句。”
人之将死,小黄门见尚郡王妃形容可怜,又想眼前这位仍是郡王妃,便收下打点给足方便,远远退到一旁。
“郡王妃不必痛惜老奴这条命。”奶娘边替尚郡王妃顺气,边低声快速道:“不管是柳勇才觊觎太子妃,还是念刘两家曾有婚约,本就是柳勇才举止鬼祟才叫咱们利诱得来的,这些一面之词您可不能再露半个字。
今儿事败,您唯独错算了人心。康亲王妃竟是个首鼠两端见风使舵的老货!太子妃又有坤宁宫撑腰,事已至此辩不如不辩,争不如不争,随太子妃说什么就是什么。左右老奴这把年纪了,担下全部责任也不可惜!
老奴托大说一句,老奴从来当自己是您的半母。为您丢掉性命老奴心甘情愿。您的奶兄奶姐沾您的光享您的福,就算陪葬也是应当应分。老奴只求您能保下老奴的小孙子。您切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妈妈果然老糊涂了呢。”尚郡王妃哭嗝不断,娇憨依旧,“明知托大,还敢以半母自居?真是笑死我啦!不是我错算人心,而是妈妈生的蠢货走漏风声,才坏了事儿吧?妈妈想死,就该全家一起去死。妈妈放心,我一定成全妈妈的遗愿,好好儿送你们祖孙地下团聚。”
说罢转身掩面,离去背影说不出的娇弱悲恸。
奶娘呆怔原地,不惊不怒,支撑半生的信念仿佛被活生生扯得剥离血肉,半晌竟颠笑喃喃,“不得好死,哈!老奴竟真的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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