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和钱至章前后脚被请入殿内。
小太监在交泰殿当差,路上多的话半句没有,只陈述方才事实,将人带到后就躬身退到殿外。
于海棠脸色雪白,满脸不可置信地行大礼,规矩一丝不错气度一丝不差,倒是她的大丫鬟又不平又羞恼,磕头后跪地不起,扬声陈情,“禀太后娘娘,禀皇上,钱侍卫确实送过不少吃用玩意,但都被奴婢拦下了,从不曾到过于女史手里。”
于海棠即惊且怔,皱眉问大丫鬟,“我怎么不知道此事?”
“钱侍卫敬重姑娘人品,见姑娘在御书阁当差清苦,每常当值总会给奴婢三两包裹。”大丫鬟懊恼道:“除了吃用,还有些古玩。奴婢瞧着实在贵重,哪敢随便处置?钱侍卫好意看顾,奴婢即感激又担心,怕牵扯上私相授受,就擅作主张没有秉明姑娘,瞒下东西一直偷偷收在奴婢屋里。”
说罢砰砰磕头,“都是奴婢想两头不伤情面,都是奴婢私自做主,都是奴婢的错!”
于海棠先恍然后苦笑,摇着头哀声道:“确实是你的错。到头来却害了我,也害了钱侍卫。”
她踉跄几步,复又深深跪倒,“海棠治下不严,请太后娘娘责罚,请皇上明鉴!”
“不关于女史主仆的事儿。都是标下行事不够妥当!”钱至章上前一步,跪在于海棠身边重重顿首,“于女史冰清高洁,标下对于女史从不敢有龌蹉心思。只想力所能及地帮助于女史,好让于女史的日子不至于太过拮据清苦。”
说着目光掠过于海棠,眼底闪过一丝失望,“标下也是刚知道,原来那些东西于女史不曾收过。标下内子实在妇人之见,凭白污蔑于女史,也凭白污了诸位的耳朵,标下在此替内子向各位道声恼。”
他义正言辞,失望的是自己一腔心意付诸东流,根本不曾打动过心中白月光。
钱夫人见状哭声嘎然而止,颤声质问,“拮据?清苦?你说于海棠过得拮据清苦?你这话将收留于海棠的椒房殿置于何地!你这话将总管女官的四司六局又置于何地!”
到底是诰命夫人,开口直击关节。
钱至章却面露不耐,不敢忤逆钱夫人,转头看向钱太太恼怒道:“东西既然都在,你讨回来就是了。你那些嫁妆本也不值多少,如今换了古玩孤本再倒次手,得的银钱还能多盘两间铺子。于女史君子之腹,你自家小人之心有失妇德就罢了,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难道还要我教你!”
钱太太早忘了哭,愣愣看着钱至章,忽然似癫似狂地大笑起来。
钱夫人唬得一手揽住钱太太,一手打向钱至章,“我把你个不孝忤逆、为父不慈、枉为人夫的混账东西!叫个贱人迷了心窍,倒有嘴说你媳妇!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孽畜!”
她真疼儿媳妇,更疼亲孙子亲孙女。
此时破口大骂出手就打,恨不得当场打死钱至章一了百了。
钱至章不能躲,于海棠被大丫鬟护着退到一边,低垂的眼中满是事不关己的冷漠。
念浅安的眼中也满是冷漠,却不打算事不关己,“小野猫,钱至章恶不恶心?”
主意是她出的,事情是七皇女办的。
她以为钱至章只是于海棠的脑残粉,没想到钱至章根本就是个恶心透顶的渣男。
钱夫人没养好儿子,却给儿子取了个好名字。
钱至章,钱智障。
人如其名。
“有气出气,机会难得。”念浅安挽起袖子,语气比脸色更阴沉,“你想趁乱下黑手揍小白花的话,就跟我一起下场。”
听说,原身和七皇女并称混世小魔星。
听说,她怼得单怀莎离京远嫁后名声依旧不咋地。
那就让名声更坏一点,那就不负魔星威名。
念浅安握起爪子,不等七皇女回应,不给人喝止场中打骂的空档,冲向钱至章,挥起老拳照着面门就砸。
智障渣男!
去死啊!
她气得要死,跳起来就打,没带指套力气太弱不可惜,可喜的是气着的不单她一个,反应过来的七皇女紧随其后,早就看不过眼的贵妇有那本性彪悍的,也跟着明劝暗帮,护着钱夫人拉扯钱至章,倒将于海棠主仆带进挨打范围。
七皇女即兴奋又恶心,下起黑手来毫不手软。
混乱中乍听一声脆响,斜侧方飞出一盏茶杯砸碎地面。
念浅安错眼就见贤妃猛然起身,这一砸没砸中钱至章,气得手都抖了。
这宫里要论谁最疯狂,非贤妃莫属。
而宫外要论谁最敢干,非于老夫人莫属。
于老夫人以和年龄不符的速度冲出坐席,手脚灵活得不像个老人,挤开念浅安挡在前头,老手一扬就是一大耳刮子,“我的宝贝孙女打你你还敢躲?!我跟你拼了!”
出手快狠准,本就被打懵的钱至章脸歪身子歪,带倒于海棠扑做一团。
乱斗暂歇,满殿俱静。
念浅安望着于老夫人突然出现的背影,笑了。
于老夫人略显佝偻的脊背,原来这样高大。
得祖母如此,必须爱了。
她扯扯于老夫人的衣摆,又戳戳七皇女的腰,然后暗搓搓用力,狠狠拧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