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阻止,诺大穿堂重归死寂。
十然不躲不慌,话音静静响起,“禀诸位贵主儿,奴婢昨儿确实去过花鸟房,也确实假借喜公公之名带走了一只黑灰间色的虎纹猫儿,正是所谓的假小黑。不过,奴婢此举并非心怀歹毒,而是心喜我们皇妃养的小黑乖巧,想先斩后奏,悄悄养熟新得的猫儿后,再求喜公公出面留下。”
宫女太监不能私自养宠物,但拐个弯借个名,只要主子不追究,则大有可行。
这般坦诚准备算计陈喜“帮忙”的小心思,放在平常说起来,还有几分狡猾的可爱。
此情此景下,自然没人生得出揶揄凑趣的心思。
十然平静的声线转而紧绷,低头看向小宫女,“你亲眼所见?你以为你躲在暗处跟踪我,真就能神不知鬼不觉?从第一次起,我就觉得你不对劲儿,第二次在御膳房碰上,我就起了疑心。一口鲥鱼一口小黑,你自以为聪明,别当我是傻的!
你能暗中盯梢我,难道我就不知道反过来防备你?新得的猫儿本该藏在我屋里,是怎么出现在四皇子院里的?是你领回早膳时,偷偷放进来的。也是我故意装作没发现,让你顺顺利利偷走的。我就是想看看,你究竟想干什么!”
她才是被陷害的那个,迫害四皇子妃、构陷六皇子妃的也不是她!
“单凭你一人之言,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想泼我脏水?痴人说梦!”十然收回轻蔑目光,再次面向上首蹲身恭谨道:“奴婢句句属实,更有同屋的百然可以作证。若是同屋之人不足以为证,还有东跨院的大丫鬟知土能佐证。”
居然还和知土有关?
念浅安不无讶然,放眼就见围观下人再次分开,百然和知土双双上前行礼,显然不是跟着远山来的,而是得了十然的招呼,特意等到这时候才露面。
大概是李菲雪管教得好,知土并不怯场,端正平和道:“十然姑娘疑心这小宫女有异,没影儿的事儿不敢惊动我们姨娘,更不敢拿去皇妃跟前乱说。只得请奴婢帮忙,和百然一道做个见证。
今儿一早奴婢去领膳,确实瞧见这小宫女领了食盒后,没有径直回四皇子院,而是拐去了一处僻静旧门,再回转时抱着食盒的怀里鼓囊囊的,想必是在进了四皇子院二门后,就伺机放出假小黑。”
“那道旧门,就是你藏假小黑的地方!”百然同仇敌忾,站到十然身边喝道:“知土瞧得清楚,昨儿你偷走假小黑后藏进旧门花丛的小笼子里,我也瞧得一清二楚!我和知土敢发誓作证,你敢不敢发誓!你有没有人给你作证!”
小宫女倒是真有人证,可惜又可悲的是,她就是死也不敢牵扯出那位老嬷嬷。
峰回路转,真相大白。
这真相大大出乎念浅安的意料。
尤其是十然拨出萝卜带出泥的后半截真相。
前半截可以说是她有意促成的,她原以为十然逃不脱“通房”的魔咒,很可能暗里藏奸参与其中。
没想到十然没有入小宫女做下的套,上当的反而是小宫女。
大嬷嬷果然眼光老辣吧?
真是挑了个好人选做教引宫女。
念浅安神游天外,姜贵妃和姜姑姑惊愕对视,真情实感地回不过神来。
再次响起的通传声成功令姜贵妃主仆神魂归位,“皇上驾到——”
念浅安掐断神游,好险没笑场:宫斗真心都是套路。皇后来了皇上来莫不是铁律?
好在事情已了,谁来都不耽误工夫。
她撇着嘴从众行礼。
一直置身事外的陈姑姑终于发声,“该处置的处置了,别占着地儿冲撞皇上。”
跪着的嬷嬷宫女火速被拖走,四皇子妃的几个丫鬟则退进正院。
穿堂外围的吃瓜下人只散开不退走,想来是得了负责通传的刘文圳警告,从刚才起就一片僵直死寂,不曾提醒穿堂里的主子们,皇上其实早就杵在他们身后了。
果然就见昭德帝不辩喜怒,迈开龙腿径直停在念浅安跟前,语气和蔼得很,“今儿可真叫朕凭白看了一场好戏。小六媳妇,现在你倒是说说,这一局,谁输谁赢?”
呵!
皇上就是皇上,听起壁脚来不仅毫无阻力,并且爱听多久听多久,想听多少听多少。
这什么鬼特权,简直令人羡慕!
念浅安心里呵呵,脸上也笑呵呵,“父皇动问,儿臣必须实话实说。这一局,急着抓人问罪的贵妃娘娘没输,而立证清白的儿臣,也没赢。”
好个实话实说!
昭德帝龙眉高挑,和蔼之余更添兴趣,“小六媳妇这话,倒颇有禅意。”
念浅安再次呵呵:禅意你个龙脑!皇上这大脑瓜子到底怎么从大实话里悟出禅意的?
她在心里疯狂吐槽,一旁姜贵妃却听得七情上面,也在心里疯狂咒骂:皇上早不来晚不来,究竟是哪个脚底长疮的小贱人把皇上请来的,要请也不挑个有利她的好时机!
然后就见刘文圳侧身让路,躬着老腰笑道:“七皇女慢些儿走,小心脚下别磕着了。”
七皇女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机械地走向昭德帝。
内心咒骂瞬间卡死的姜贵妃:“……”
原来通风报信的,是她的乖女儿。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