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只见机关手臂将种子抛入垂钓老翁身侧泥土之中,那老翁将钓竿倒转,点了一点,就见一株嫩叶葱茏的小树从泥土中长出,数上结了七枚清气扑鼻的嫩叶。
老翁信手一挥,便将七枚嫩叶摘落手上,一只遍布老茧的手比任何巧手要来得灵活自在,如同二月春风般绕枝一转,便将树叶吹落,不伤叶梗分毫,仿佛自然脱落。
一边摘叶,老翁一边朗声道:“眼下恰逢田某当值,应尽地主之谊,只是游鱼将要上钩,还请稍待片刻再品鱼羹……”
中年人将手一指,桌上凭空多了一团火焰,其火鲜活而驳杂,仿佛万家灯火所聚,隐隐变幻出一道道人影,有布衣平民,有兵卒将士,有官宦胥吏,有才子佳人……火中既显出混世、乱世的贪婪、暴戾火气,又有治世、盛世的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荣华,紧接着又从虚空中招来一缕清泉,透着上善若水,善利万物而不争之意。
茶具、茶叶、水火皆备,中年人于是开始煮茶,动作既流畅自然,而又小心翼翼,大有一种“治大国若烹小鲜,无为而无不为”之感。
与此同时,那刚刚长出的小树已经重新还原成小树苗缩入土中,那机关竹臂则从泥土中挖出一枚种子再小心收了回去。
齐腾一见了,却是有些不便上前打扰,带对方一盏茶煮完,才上前行礼道:“晚辈不请自来,烦扰诸位了。”
“无妨,无妨,先品此茶,再闲坐叙话。”
沏完茶后,中年人自将茶当面奉上,齐腾一小心双手接过,轻闻之后,抿上一口,只觉一股清香在舌尖流转,那热茶之中又有一股清凉之意蕴含,顺喉而下,直入肝脾,又化为某种空灵玄妙的清气渗透周身上下。
一时耳清目明,神魂中所有杂质,全部洗刷干净,仿佛神魂也化为纯净的清气融入肉身,与肉身密切相合,一时肉身都宛如化为神魂的一部分,有一种凌空漂浮,直欲化仙登天之感。
以前许多感应不到的细微之处,如今皆已历历在目,先是感受到自己大脑中的各种结构,乃至隐穴窍,紧接着又顺着脊髓神经蔓延感受到周身更多的窍穴,足足感应到三百八十一窍后,这种感觉才渐渐淡去。
等回过神后,齐腾一感受到自己的神魂与肉身已多出一种玄之又玄的密切联系,自身足足有三万八千一百个念头都与肉身窍穴自相感应,对自己肉身的掌控竟是前所未有的深入,一切内脏筋肉血脉运动皆了如指掌,念到力到,只要念头一动,肉身就可以瞬间飞腾起来。
齐腾一虽专修神魂,但肉身也曾服用龙元,又经历了金刚狼、契合蚁一系列基因改造,并在暗黑世界杀怪升级,服用炼金魔药,后又数度借雷劫炼化肉身杂质,其强大可想而知,普通初级人仙甚至都无法相提并论。王宗超还助他将茅山玄门“谷衣心法”与契合蚁的“念气”结合,量身定做了一套兼顾神魂与肉体平衡的修身炼气之法,单凭肉身气量,连巅峰时的蚁王都不好说胜过他。只不过这种强大却被他的六重雷劫修为彻底掩过,让肉身仅仅处于后勤地位罢了。
人体有一千两百九十六个大窍,又细分十二万九千六百个小窍,而鬼仙神魂最多可分化十二万九千六百念,冥冥中与人体诸窍一一对应。传说中若是若是人仙、鬼仙同修,直到肉身粉碎真空,神魂成就阳神,就可以达到一个不可思议境界。不过若要两者同修并进,却非要把握到肉身与神魂之中某种不可言述的玄妙联系不可。
齐腾一道基全在于神魂,对于肉身只不过借团队资源兼练而已,早已不奢望两者都能同修并进,不过如今这一盏茶饮下,却一下开启了真正两者同修的一线曙光。
却听中年人开口说道:“此茶实乃农家至宝,能借性修而通命修之道,不过每多饮一次,功效都会减半。小友初次饮用,便能臻于一念腾空之境,已属难能可贵,看来命修造诣匪浅,同样颇有玄机!”
虽然知道这也是对于登仙桥过程中表现超凡者的一种必要笼络,但这份礼仍不可谓不重,齐腾一当即诚心实意谢过,又开口询问:“不知三位前辈尊姓大名?”
中年人笑道:“我等早已更换过几轮凡胎,世俗的血缘名姓于我等已毫无意义,若要称呼,便称呼这两位为墨老、田老,至于我,称一声海先生即可。”
齐腾一闻言心中有底:所谓墨老、田老,自然就是墨家、农家主事者,至于海先生,杂家主旨就在于“海纳百川,博取众长”,再观其不拘一格的手段,自然也就是杂家之主了。
心知三人起码都有七重雷劫修为,而且在仙秦地位尊崇,但既然对方态度平和,并不拿腔作势,齐腾一也就不去顾虑太多,权当自己只是一名远来旅者,与萍水相逢的几名隐士攀谈起来。
一轮闲聊虽然看似平凡无奇,但几人又是何等见识境界,哪怕寥寥数语间,都伴随着无数不可言述的神识交流,寻常人数月功夫也讲不完,更无法理解其中玄机。
早在此之前,齐腾一已在荒野星空中将仙秦所收罗的各家各宗要旨尽数复印一份,寄托神念衍化生灵,存于灵台六道世界中,此时听了三家之主亲口言述,每时每刻都有更深入的理解与感悟,虽不能马上与自身所学融汇贯通,但却令六道世界中对应的学术宗师来得更加的生动真实。而与此同时,从他口中说出的来自茅山派、穹冥帝君、以及在主神空间、各个轮回世界获得的许多收获也让三名七劫鬼仙有一种眼前一亮,触类旁通的启发。
一番闲谈之后,海先生忽然笑而说道:“小友毕生道基多半受惠于刘安道友,而刘安道友所承却是我杂家道统,如此说来,你我也属一家。以你的见识能耐,在我杂家之下自立一宗,我看是绰绰有余的!”
言下之意,只要齐腾一肯承认自己是杂家之人,海先生即可保他在仙秦立下一宗,当然,这是附属于杂家的宗派。
不料齐腾一闻言却摇头道:“海先生好意,晚辈心领。只是我虽得刘安前辈垂青传法,却从未得授道统。我所得道统,实乃茅山一派,茅山掌门印信皆在我手,不敢或忘,若自行立宗,只会立茅山宗。”
海先生听了,也不见恼怒之意,只是摇头叹道:“如此说来,便有些不易了。”
墨老则接口道:“仙秦自古以来,能于各家之外独立一宗者,不过三宗,屹立至今而不倒者也不过一宗。此举着实艰难,还望慎之又慎。”
齐腾一只是淡然说道:“自登桥之前,晚辈之意已决。”
“也罢……”海先生闻言点头表示理解,又望向墨老、田老两人,“两位的意思是……”
田老一边垂钓,一边回头说道:“小友所学包罗甚广,早已有融会贯通,自成一宗之象,加上所学于我仙秦各家颇有相左之处。单论法理思辨,我等也不敢说就胜过小友,考核起来,仅凭境界压制,未免沦于以长欺幼。至于各宗宗主中,多半也难有在法理上论败小友者,更勿论修为上胜过小友。不过若是让小友就此过关,又难以服众。”
齐腾一处之泰然,只听对方如何定下考验方案。
只听田老顿了顿又道:“恰逢在小友之前,还有另一位域外贤者同样通过诸般考核入了至道殿,且此人同样有在仙秦独立一宗之意,不如你等两人对弈一局,谁能胜出,谁便有开宗立道资格!”
墨老点头赞同,“如此甚妙,毕竟都是异域之道,我等不好妄加评判优劣,不如就让两人各尽所能,一决高低。”
海先生也是点头:“既如此,便将此事知会各宗宗主,叫他们从旁观奕,见证异域之道!”
话音方落,眼前情景随之变幻,竹亭、小湖等一系列景象全消,齐腾一已置身于一座超越人类想象能力的宏伟大殿,即使以他的神识感应,也看说不清这座大殿到底有多高有多宽,只觉得视线中的一切,都被这充满神秘、威严与奥妙的大殿所充斥住了。
唯一不变的事物,唯有之前的一张棋案,以及案上棋盘。而眼前除了墨老、田老,以及海先生三人之外,已多了一名身穿一袭洁白羽织的青年男子。
这名男子有着一张看上去平凡,但洁白如玉的面孔,脸上的皮肤仿佛是上好的美玉,散发着温润光泽,那是一种超乎凡俗的完美,完美到让人无从判断他的职业、来历甚至是年龄,仿佛包括岁月在内的一切都无法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一见此人,齐腾一顿时感到两重意外第一重意外,此人手腕上俨然有着一个唯有轮回者才能看到的腕表,显然是一位轮回者。
而第二重意外,则是这个人竟然是个熟人一个他在成为轮回者之前就认识的人,虽然他的气质早已如同毛虫化蝶般迥然蜕变,但那一份令近乎不真实的完美特质,却是他早在此前就已深深铭刻在记忆深处。
若非这个自称为“亚当”,以国际文物维修学会理事身份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子,自己断不会因盗窃、走私文物的罪名入狱!
与此同时,对方仿佛也认出了他,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微微躬身行礼之后,就在棋案的一端坐了下来。
齐腾一也不多说,当即在他对面坐下,又将视线投到案上棋盘。
只见棋盘上诸线纵横,凸者隆起如万丈山脉,凹者合水而为奔涌河川。棋盘之上闪烁点点光芒,宛如星光,绕棋盘旋转,给人以斗转星移之感,紧接着,居然有如火太阳从棋盘尽头挑出,仿佛从地平线上升起,环绕一周,重又落下,而后,又有明月出海。
有生机勃勃,有热浪扑来,有清风送爽,有三九严寒,春夏秋冬一闪而过,风雨皆至,滋养万物。
区区一个棋盘,却是一个包罗万象,山川河岳,日月星辰,四季风雨尽在其中的世界。
如今端坐棋局两端的两人,正是要以一个世界为棋盘,以苍生万物为棋子对弈,决出胜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