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但乔姐的爸爸显然对他这个连襟充满了怀念。“你爸年轻的时候,可以喝三大碗包谷洒呢。力气又大又爱帮忙,你哥长得就像他。可惜,当时在农村,就一个阑尾炎,发作了,从山上抬下来,乡卫生院做不了手术,再抬到县医院,就已经穿孔了,腹腔大面积感染,没办法,拖了十几天,还是死了。他要是不死,看到儿子结婚,还看到这么好的女婿,怕是要笑死了,得喝五碗包谷酒呢。”
这一瞬间,我被击中了。二妹,这个火辣辣的人,这个貌似时尚的人,居然与我的命运有如此之多的相似点。
“别说了”二妹的声音有点哽咽:“姨爹,我们家,要不是你们帮衬,恐怕是早就倒了呢。”
“自家的妹子自家的人,妹妹没娘姐来疼呢。”乔姐的妈说这话时,居然有旋律,她仿佛是唱出来的。如同一首古老的歌谣,平缓而沉静的叙述中,蕴含着巨大的悲痛和达观。
我觉得,每当听到这种平静的歌谣中透露出的悲剧色彩,我都会充满力量。这难道不是一个民族延续的牺牲精神吗?这难道不是接受痛苦并努力度过的生存情感吗?这难道不是大地的悲歌被风被雨被禾苗和万物传达吗?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大地如同我们的母亲,我们把它生长的粮食和庄稼都吃了,把地下的珍宝和矿产都挖了。她说什么了吗?我们给了她什么?脏东西都留给她了,挖得千疮百孔的矿山留给她了。她说什么了吗?
子曰:天何言之,天何言之。
其实我们还要说一句:地何言之,地何言之。
她从来没有抱怨过我们啊,因为我们是她的孩子。
我始终不懂,乔姐吸引我的原因是什么。如果仅仅是因为荷尔蒙的关系,那么,比她年轻比她美丽的女生是很多的,我很可能移情别恋。而且,这对我来说,很容易。
我想,可能我心里有恋母情结吧,乔姐虽然没有孩子,却在我面前,体现出了一种强大的母性。这种母性是她天生的,来源于这块土地,来源于她的母亲。
而我,却最迷恋这种母性,因为从小我缺乏母爱,因而没有安全感。在乔姐的怀里,我感到安全,这是在弥补少年时代的梦,也是心理自然的需求。
但另一方面,这种联想却让我警觉起来。二妹现在对我的态度,我其实是很明白的,她在追我,或者她很享受跟我在一起做男女朋友的状态,虽然这种状态只是装出来的。
那么,她为什么喜欢我呢?毕竟这种关系很不正常。如果只是普通的男欢女爱,那么,我与乔姐,她是知道细节的。她就理嫉妒和厌恶吗?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
假如她是真的单纯地爱我,那么,她就应该很厌烦我与乔姐的关系。那么,是不是有另外一个可能,她包容我与乔姐这种关系,是不是在报乔姐对她的恩情?不,不可能,报恩的方式有多种,况且,她这样年轻,感情是隐藏不住的。
那么,她只是恋父情结的延伸,把我当成她的父亲,找一个早已失去的保护神?就像我找到乔姐一样。这种想法,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问题的关键是,我并不喜欢她。我不太喜欢这种青葱的火辣,不喜欢这种直白的攻击和挑逗。或许,我还不如喜欢乔姐样喜欢她,连她的身体都不能给我以冲击。虽然她长得算美丽性感,但不是我喜欢的那一类型。
从感情来说,我喜欢小池,从家庭来说,老婆就该找妍子那样的。如果仅讲身体,谁也比不上乔姐,让我依恋并且坦然。这种感觉,在与乔姐一起时,从未改变。
我喜欢这种确定的感觉,从未改变。我的生活轨迹具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了,父亲的离去、故乡远去、母亲与家庭得而复失,朋友远去,孤独长伴。这种漂泊的生活中,我现在唯一能够抓住的,是乔姐身体带给我的感觉。确定而温暖。
我受尽了命运变故的攻击,我就不太喜欢攻击性太强的女生了。至少,如同小池那样,仅仅是语言和情感的攻击性,我都不能长期承受了。何况,这个二妹,还带有明显的身体和生活目标的冲击。
车子好不容易到了长沙了,远远看到高楼大厦,得到她父母的阵阵赞叹。
他们没见过的东西还很多,我知道,他们的余生,肯定在思念故乡中,保持着一份满足和骄傲。当年,我母亲也是这样,如同从地狱来到了天堂。
也许城里人生活久了,会说出这个城市的种种不好。但对于久居农村的人来说,这里就是个精彩纷呈的地方。
二妹负责把两位老人搀上楼,我负责行李。当乔姐拥抱着她母亲时,居然痛哭起来,而她父亲,颤抖的手,在一边,无处安放。
这顿晚饭是乔姐亲手准备的,很丰盛,充满了湘西土菜元素与长沙菜的混合,唯一显示出高档色彩的,是餐具,这是套崭新的景德镇瓷器,釉面光洁,青花幽蓝,胎质细腻,造型典雅。
当餐具发出叮叮的清脆之声时,是乔姐在给父母盛汤。二妹赞叹到:“姐,这瓷器是哪里来的?这么高档?”
乔姐的妈显然不明白高档是什么意思,只是说:“我只觉得这碗这盘子好看,怎么高档法?”
我解释到:“大妈,这套餐具,没上万,是买不来的。”
她父亲肯定是被惊呆了:“上万,卖一头牛,也换不来这几个碗?”
乔姐说到:“叫你们吃菜,你们研究碗干什么?”
她说话时,脸上到语言,骄傲无法自抑。真正的骄傲,是让父母为你而骄傲,她此时,应该是最幸福的人了吧。
吃完饭,二妹洗碗,乔姐也要我去帮二妹的忙。结果被她妈制止了:“就让小庄陪你爸说说话,二妹能干,她一个人没问题。”
我们就带他们参观房间,带着介绍各种电器的使用方法。当看到房间的陈设时,他父母是一阵又一阵的赞叹。
“这床上的东西,亮闪闪的,全是绸缎的吧?”
“对啊,绸缎的对皮肤好,睡着也舒服。我给你们买的睡衣,也都是绸缎的,滑滑的,你们没穿过,来这里,就该享受了。”
她母亲摸了摸这些被面和睡衣,摇了摇头。“这么滑的东西,在身上挂不住。万一晚上睡着睡着,被子滑到地下了,我们不是要冻凉?”
冻凉是土话,也就是感冒的意思。
“大妈,没事,你要是习惯,就觉得它好了。况且有空调开着,冻不了您的。当然我妈从农村到城里时,也是刚开始不习惯,后来还离不了呢。”
我这一说,就明白自找麻烦了。因为她母亲马上就问到:“你妈在哪里?是在长沙吗?方便的话,我们可以见个面?”
此时乔姐迅速救场:“妈,小庄的妈已经去世了,你就别问了。”
“唉,可怜的孩子。没妈没家,你也没盼头了。”大妈的感叹,简直是个哲学家。她没什么文化,却说得极其深刻。没有妈就没有家。最主要的是,我的人生没盼头,这是我最大的痛苦。我不知道为谁而活,为谁而努力。
我没有值得骄傲的事情可做了,因为我无法让我的父母为我骄傲。
此刻是乔姐最幸福的时刻,我在一边添油加醋。仔细介绍每个家具电器和用品的好处,顺带还在阳台,看了看外面的风景。
今天的阳台被收拾得很干净,没一件晾晒的衣服。乔姐买了个烘干机在卫生间,在阳台上安放了两把竹椅和茶几,方便老人们晒太阳。
这里是长沙最繁华的地方,正面高楼林立,下面车水马龙,而隐隐约约的湘江,横穿市区,给人一种沸腾的感觉。
“看来,我们是住在天上的!”她爸爸这句话,差点让我们都笑起来了。这个楼层高,当然如在空中。还有一个意思,就是,他们来到了他们想象不到的天堂。
此时二妹已经收拾完毕,也来到我们身边。她靠近我,假装很自然地,挽住了我的胳膊,作亲热状。毕竟,在乔姐父母面前,我是二妹的男朋友。
但此刻的尴尬,有谁说得清楚呢?我偷瞄了乔姐的眼神,她也在瞄我,仿佛有鼓励和调戏的味道,让我差点脸红起来。
“好了,小庄,你跟二妹回去吧,把店子整理一下,爸妈要休息一下,明天到医院,小庄,你跟二妹开车来接我们,早上八点,好不好?”
“不嘛,我想跟姨爹和姨多呆一会,你这就赶我们走?”二妹故意娇嗔,把她的头,在我肩上蹭来蹭去的,搞得我很难作出适当的反应。
“听话,二妹,你跟小庄回去。今天跑长途很累,你估计没开车,都是小庄开车的吧?你不心疼他,姐还心疼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