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入夜前,天津水师五艘两千料的大船停靠在望海堡的码头上。天津卫来的水手们满以为接下来就是开开心心去打劫抢东西的美好场景。他们甚至有点担心,因为两千料才不到百吨的运载量,据说营口基地的财货堆积如山,只怕一趟都运不完,还得多跑几趟。
可等水手们一下船,却得知本次‘打渔会’的组织者,辽东湾湾大名鼎鼎的海匪头子,望海堡头领,‘翻海蛟’杨爷被人占了老巢。一番拼杀不但没把敌人干翻,反而连命都搭上了。
‘翻海蛟’的尸首就停在望海堡头道门的寨门外,一支利箭射穿了他的胸膛。他死不瞑目的瞪着一双鱼泡眼,似乎对自己的丧命非常惊讶,却又无可奈何。
天津卫来的水手站在码头上垫脚探头,也就看个热闹。一名带队来的水师把总上前问了问,结果得知出这么大事完全是因为‘常年打雁反被雁啄瞎了眼’,原本应该是肥羊的周氏反贼竟然派了一支人马杀到了望海堡,坏了杨头领的性命。
这下可就麻烦大了。
‘翻海蛟’挂了,其他来抢肥羊的海匪头目却不肯罢休。有人叫骂‘翻海蛟’是罪有应得,谁让他最后关头竟然炮击自己人?也有人怒气冲冲,要把大伙再次组织起来冲进堡寨内——那伙来袭的反贼并没有趁乱逃走,竟然还守在望海堡的三道门里头。
一群海匪正在叫喳喳的吵闹,堡外却响起隆隆马蹄声,官道上来了两三百人。领头一员将官穿着亮银甲到了堡前,他本急匆匆满头大汗,看到被射死的‘翻海蛟’更是惊叫了一声‘侄儿’。
来的正是盖州游击杨于渭,他一看地面躺着的尸体便是天旋地转,几欲晕死。全靠身边的亲兵上前搀扶,他才勉强站稳脚跟。接下来他扑到‘翻海蛟’身旁哭尸,一会痛骂侄儿亲信为何没能护得其周全,一会又质问是谁害了侄儿性命?
等得知是一伙反贼人马诓骗了‘翻海蛟’,杀人不算竟然还没走,杨于渭顿时跳脚大骂。他咬牙切齿的站起来,浑身金光闪现,官威发作,就要一个人朝堡寨内冲。可不等他冲个几步,金光忽闪忽闪的就灭了——有个公开当海匪头目的侄子,这位在百姓心中的威望只怕是负数,连李永芳都不如。
没了官威护体,杨于渭顿时没勇气一个人朝里冲。他又对一帮海匪厉声骂道:“还不给本官朝里冲?灭了那伙反贼,本官重重有赏。”
外来的海匪都不太想动手,望海堡本地的海匪则苦着脸上前说道:“大人,不是我们不想冲,实在是冲不进去。”
“为何?你们这么多人,怎么可能冲不进去?”
“那伙反贼太厉害了。杨头领好不容易用炮轰死了一个使斧头的,结果还有个使铁枪的守在三道门的门口。我们冲了上百次,就是冲不进去啊。”
说冲上百次就太夸张了,不过十几次还是有的。只是‘翻海蛟’死了,其他海匪士气低落,压根没动力去拼命。
现在杨于渭来了,虽然没什么官威可他好歹还有一份官职,他抽出自己佩剑大声喊道:“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废物,定是偷懒不肯卖力。今天不把那伙反贼剿灭,本官绝不会轻饶了你们。”
有杨游击在场,望海堡的海匪和盖州城赶来的卫所兵卒都没办法,被赶鸭子一般驱赶进堡寨里。惹出这事的罗烈和欧阳君就在后头看热闹,没有半点上前帮忙的意思。
杨于渭带队,过了头道门就看到地上大量滴落的血迹,到了二道门那更是遍地的死尸。被刀枪砍死的死尸还好说,被炮轰死的那真是肚破肠流,腥臭难当。盖州卫的军户常年种地,从来没打过仗。一看这惨烈的场景,不少兵卒被吓的掉头就跑,又或者干脆昏厥。
这一地死了不下三十多具尸首,每一具都叫人触目惊心。杨于渭也从来没见过这等惨重的死伤,方才知道为什么海匪们压根冲不进来,里头的反贼真不是一般的凶悍。他自己不肯站在头一线,不停挥舞佩剑将一个个手下扯到前头去。
罗烈和欧阳君也在后头跟了上来,对这惨状也大为吃惊。他们从京城赶来此地,只想到边荒不习教化,边民粗俗野蛮,却没想到会看见如此血腥的一幕。毕竟天子脚下就算闹事也好歹有个底限。
两人中,罗烈一向以‘精忠报国’为志向,却是第一次受到如此心理冲击。他不禁对身边的欧阳君说道:“莫非我们看走了眼,来这望海堡的就是反贼头目周青峰?否则怎地如此凶残狠辣?”
“若真是那周青峰,你待会出手不?”欧阳君说道。
罗烈当即抽出身侧一柄利剑,恶狠狠的说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若能平息这次暴乱,自然不能放任贼首嚣张。罗某也能搏一份功劳”
两人正在说话,前头的杨于渭已经推着手下走到了三道门。这里已经是堡寨核心,就在寨门口竟坐着个浑身浴血的年轻人。这年轻人不高不壮,可眼神锐利,面容冷漠。他瞥了眼涌进来的敌人方才缓缓站起,手中提着一杆染血的大铁枪,气度沉稳而锋芒隐现。
在这年轻人身前,横七竖八又躺着几具海匪尸体。这些尸体或冲杀向前,或逃亡向后,身上无一例外有个碗口大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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