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辂是北燕二王子,又是代表北燕王出使大盛,与大盛议和,却死在了大盛的领土上,这事可非同小可!
事发后,理藩院尚书吴大人就以最快的速度亲自进宫面圣,把耶律辂之死禀告了皇帝。
吴大人禀完之后,御书房里就陷入一片死寂。
吴大人吓得头伏得更低,心跳如擂鼓般在耳边回响着,根本就不敢看皇帝,觉得自己今年真是流年不利。
北燕二王子竟然死在了大盛,这件事怎么想都不好应对啊!
吴大人不敢抬头,自然也就错过了皇帝那微微翘起的嘴角。
“怎么会这样?!”皇帝勉强按捺住心头的喜悦,沉声质问道,“耶律二王子一向善骑射,怎么会落马?!”
皇帝眉宇紧锁,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吴大人咽了咽口水,解释道:“回皇上,是耶律二王子心情烦躁,反复以马鞭抽打马匹,以致那马儿忽然发狂,把人给甩了下去,才酿成了惨剧!方才耶律二王子的尸体已经被几位北燕使臣带回了四夷馆,耶律五公主情绪十分激动,口口声声说耶律二王子的死肯定有什么问题,要大盛一定给北燕一个交代!”
吴大人回禀的同时,颈后、背后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浸湿了他的中衣。
他飞快地瞥了皇帝的一眼,见皇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又急忙低下头去,冷汗涔涔。
御书房里静了几息,吴大人觉得四周的空气沉闷得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很快,皇帝冷峻威仪的声音就自前方传来:“吴爱卿,耶律二王子之死事关重大,关乎两国安危,你务必要好好安抚北燕来使!”
“是,皇上。”吴大人急忙应道。
“还有,安排一下派人将耶律二王子的尸体妥善地送回北燕……至于和亲,”皇帝沉吟了一下,眸光闪了闪,果决地说道,“为了两国和睦,朕就把耶律五公主封为贵妃,纳入宫中。”
“皇上英明。”吴大人殷勤地恭维了一句,以袖口擦去了额头的冷汗,心里暗自庆幸,幸好皇帝没有问罪于他。
但是,一想到耶律琛以及那帮北燕使臣咄咄逼人的模样,他又感觉额头一阵阵的抽痛,觉得这差事不太好办。
吴大人心情复杂地退了下去,御书房里,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今日天气晴朗,外面的碧空万里无云,那骄阳将整个皇宫都照得一片透亮。
皇帝霍地从御案后站起身来,大步走到了窗口,抬眼望着窗外的骄阳,金光灿灿。
“朕的一桩心事总算是了了……”
皇帝似是自语地说着,双臂置于身后,负手而立,那微扬的下巴、挺拔的身形看来透着一种意气风发的气息。
解决了一件困扰他半个多月的“大事”,皇帝顿时如释重负,整个人也变得神清气爽。
这下,他终于可以睡一个安稳的好觉了!
角落里的岑隐放下了手中的茶盅,站起身来,对着皇帝含笑作揖道:“恭喜皇上得偿所愿。”
“朕记得你和程训离的功劳!”皇帝蓦然转身,撩袍在窗边的一把圈椅上坐下,嘴角再也无法抑制地扬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耶律辂死在大盛的领土上会有什么后果,所以,他才特意吩咐程训离做成意外的样子。
他也知道北燕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早就考虑好了,一来,许那耶律五公主以贵妃之位;二来,他打算主动在和谈上让一步,割一座城池给北燕,想必北燕也不会再说什么。
毕竟这一切只是一场不幸的“意外”!
耶律辂一死,从此以后,谁也不会知道那件丑事!
为此,哪怕付些许代价都是值得的。
皇帝眯了眯眼,一双锐利的眼眸亮得惊人。
这时,右前方响起一阵细微的打帘声,跟着就是一阵蓄意放轻的脚步声,“皇上,京兆尹刘大人在外求见。”
“让他进来吧。”皇帝对着来禀报的小內侍淡淡道。
不一会儿,京兆尹刘启方就随那个小內侍步履匆匆地进来了,对着皇帝俯身行礼:“参见皇上。”
皇帝慢悠悠地捧起了內侍刚奉上的茶盅,看也没看刘启方一眼,吹去茶汤上的浮沫,啜了口热茶后,才道:“有什么事就说吧。”
刘启方禀道:“皇上,经过这些天的审讯,臣已查实李传应之妻许氏确为武宁侯亲手所杀,武宁侯已经招认画押,武宁侯的弟媳也画押为证。”
刘启方禀报的同时,半垂眼帘,眸光忐忑地闪了闪。
其实武宁侯并未认下谋杀亲妹之罪,甚至还说了一些关于肃王的事,口口声声说许氏以及李家私下与肃王勾结,许氏死有余辜云云,把刘启方吓得不轻。
但仔细想想,武宁侯分明就是在胡说八道,试图搅乱一池浑水。
肃王明明就是李羲父子俩亲自押解上京的,也是得了皇帝嘉赏的,武宁侯此言岂不是说皇帝识人不明?!
刘启方为着这个问题与几个亲信犹豫头疼了好几日,觉得这上报也不是,瞒着也不妥……
后来,还是因为端木宪亲自登门,又“过问”了几句,才让刘启方下定了决心。
无论如何,武宁侯杀妹一事罪证确凿,杀人偿命,武宁侯府是注定要倒了,可是李家不同,李家正得圣宠,闽州又开了海禁,如此看来,这李家怕是能兴旺一阵子!
最后,刘启方干脆用刑让武宁侯画了押,快速地结了案。
“皇上,”刘启方定了定神,又道,“武宁侯招认杀了许氏的原因是因为这次李家立下大功,闽州又开了海禁,武宁侯想让许氏为侯府筹谋,却被许氏所拒,一气之下,武宁侯就对许氏动了手,没想到失手把人误杀了……”
说着,刘启方恭敬地把几份证供交由內侍,再呈给了皇帝。
岑隐在一旁幽幽地叹了口气,感慨地说道:“可惜啊,李总兵已经走了,不能亲眼看到罪首伏法……”
皇帝随意地扫了一眼手上的那叠证供,本想随手放到一边,手又顿住了。
他这才想起了李羲为了海禁和闽州军政,几日前就启程回了闽州,只留了李传应还留在京里……
是啊,这事拖了也一个月了,也该给李家一个交代了。
皇帝的目光下移,停留在那赤红的手印上,脑海中不禁浮现许氏死后,李家父子俩一起来了御书房求见自己,两个高大威仪的男子在自己跟前声泪俱下,痛不欲生。
他们忠心耿耿,为了替他押解肃王才上的京,否则李大夫人也不至于会命丧武宁侯府……
哎!自己身为皇帝,要是不让杀人的罪魁祸首伏法,实在愧对忠臣啊!
皇帝的眸中闪过一道利芒,把那叠证供扔在了一旁的案几上,然后果断地下令道:“传朕口谕,武宁侯谋杀亲妹,罪无可恕,革去三等侯爵位,三日后斩首示众,以儆效尤。”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是,皇上。”刘启方急忙应道,暗暗松了口气。这件大麻烦总算是尘埃落定了。
刘启方行礼后就快步退下了,但是对于皇帝而言,这件事还没了结。
紧接着,皇帝又令內侍去祥云巷把李传应和李廷攸伯侄俩宣进了宫,把京兆尹递上的证供交由李传应过目,并好声安抚了一番,之后,皇帝不仅厚赏了李家,还下旨追封许氏为二品诰命夫人以示对李家的恩宠。
“末将谢皇上圣恩,万岁万岁万万岁!”李传应和李廷攸皆是下跪,郑重其事地磕头谢恩。
三月的天,变得快,明明前一刻还阳光灿烂,下一瞬就变了天。
当李家伯侄俩捧着一道明黄色的圣旨从御书房里走出时,天空中飘起了细雨,淅淅沥沥,绵绵密密,
然而,李传应和李廷攸似是不觉般,大步流星地朝着宫门的方向走去。
“大伯父,太好了……”李廷攸终究还年轻,神色间掩不住激动,眸子熠熠生辉。
李传应神情复杂地仰望着天空,思绪飞转,眉眼渐渐地舒展了开来,仿佛一下子豁然开朗了。
半年了,悬在李家头上的这把铡刀终于断了!
李传应长舒一口气,心彻底地放下了。
从此以后,李家再无被人拿捏的把柄……
想到这里,李传应又是目光一凝,不免想到了封炎,心中生出几分难以形容的滋味来。
哎,李家最大的把柄还在封炎手里呢。
李传应眸色微黯,眉心又蹙了起来。他揉了揉眉心,对自己说,债多不愁,至少到现在为止,封炎对李家并无恶意……不想也罢!
“大伯父,下雨了,我们赶紧回祥云巷吧。”李廷攸一边走,一边问道,“大伯父,你打算何时回闽州?还有,大伯母的灵柩……”
李传应顿时停下了脚步,一双锐利的眸子在上方那片树荫的遮挡下显得分外黯沉,眸底闪着一抹冰冷的光芒。
许氏差点就害死了李家满门,让这样的人葬入李家祖坟,别说父亲不愿意,他也不愿意!
偏偏在外人眼里,许氏没有过错,又得了皇帝的恩封,总不能随便葬了了事……
想着,李传应的眸色更为幽深了,漆黑犹如子夜。
李廷攸不由噤声。
“攸哥儿,”李传应面沉如水,声音微微沙哑,“白云寺的大师说,你大伯母是被人谋害,心有怨气,需要在白云寺里超度三年。”
雨下得更大了,细细的雨滴落下,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空气微微沉凝。
李廷攸应了一声,他明白大伯父的意思,反正这将会是李家对外的说法。
李传应又道:“攸哥儿,我打算等你祖母来了之后再回闽州……”说着,他语气中透着一抹意味深长,“总得看着罪人伏法,再为你大伯母做几场法事才行。”
毕竟现在李家真是招眼的时候,有那么多双眼睛在盯着李家,就是演戏也该演全了。
李廷攸话锋一转,“大伯父,我派去接祖母和母亲的人想来也该碰上人了吧……”
伯侄俩一边说,一边继续往宫门的方向走去,天空的细雨依旧下个不停,紧一阵,慢一阵,似乎永无止境般。
李家的大夫人许氏因为多年贴补娘家,十几年下来被掏空了嫁妆积蓄,一时激愤,与长兄武宁侯起了争执,被武宁侯亲手所杀,如今经京兆府查证,罪证确凿,武宁侯被判斩首示众。
这件事本该让京中上下沸沸扬扬地议论上好一阵子,然而才泛起些许涟漪,就立刻被北燕二王子耶律辂意外身亡,以及北燕五公主耶律琛入宫为贵妃的消息所取代。
这个消息仿佛长了翅膀般,眨眼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京中不少人都在绘声绘色地说着,当时北燕二王子是如何被那发狂的疯马生生践踏至死,还有人说北燕使臣团在四夷馆的门口叫嚣着,等北燕王知道二王子之死,他们北燕的铁蹄必会不日南下,定要让整个大盛为二王子之死付出代价,一时惊得人心惶惶。
从民间到朝堂上下,再到后宫内廷,都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
皇帝即位十多年,只有端木氏这一个贵妃,后宫新进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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