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姓金名贤,原本是一位手眼通天的布商。唐军横扫天下,他失去了靠山;织机的出现,他失去了竞争力;布衣卫和皇衣卫的出现,他失去了金钱开道的手段。连连几记重击,金商主基本被打断了脊梁。
“唐公子,可怕的不是失财,而是失势。”两人一路同行,金贤大吐苦水。
“因为关照你的樾山王被拿下了?”
“呵,当然不是。在北华旧国诸州,希望樾山王早死的人没有一亿也有八千万,鄙人更是最希望一人。如果不是怕布业失调,使万民无衣,鄙人都想造他的反。鄙人所说的势是‘技,料,路’三样东西。布行生意没了,鄙人还有不少钱财。但是势没了,生意就断了。”
“水华国内阁似乎没有限制技术流通吧?”唐士道有一句没一句应搭。
“对,不限。正因为不限流通,北华旧国诸州才难营商。织车技术可以引入,但人手难以培养。即使培养起来,材料贵贱我们也不如东华南华诸地。本来凭着路遥山险,外来货物运输贵价,我们还勉强维续。但金仙子有令,水华国必须路通天下。再有快船入海,路之势也没有了。”金贤感叹道。
“金商主不喜欢水华国国策?”唐士道无所谓道。
“非也,唐公子太小看觑鄙人了。路通天下是每一个商人的心愿,只有路通天下才能货通天下。金仙子这一国策是万家生佛的大好事,鄙人当然打心里支持。别的地方未知,北华诸州有快船入港,粮食不再是灾祸。哪怕荒年,人们也不担心饿肚子。”
“既然如此,金商主还怕生意做不起来?”
“因为北华诸州穷。这里连年战乱,加入外族虎视在旁。路通天下很好,万货涌入,这里的人却没有足够的财力消费。最可怕的,天下初定,各地长官为了喜迎太平都纷纷攀比,不顾人们有无足够能力承担。这一次,鄙人正想瞽卜师求一个问题。”
“生意上的事?”
“对。鄙人是北华故旧,也一直关注乡里。现在诸州长官不顾实际引入万货,实质未能发展民生。鄙人有一个两难,是加入这场狂欢,聚拢乡亲的财钱;还是置身事外,任由外人掠取。”
唐士道听着没有说话。
他明白这意思。
跟上,保了家乡做了恶人;不跟,眼看着外人掠夺。
相信这不止是金贤一人的心思,北华旧国诸州的商人都有这种两难。水华内阁已经将大部分民生资源列入调控,保证民众买得起最基本的需要。超出的部分,呵呵,生意流通谁都管不了。内阁直管需求品已经很勉强,不可能管得了奢侈品。
闲话间,一行人进入一座大型古城。
这时候城池正在改造,连城门已经拆除了,准备扩建成三四倍的超大通道。
“地邻北疆,城无门兵无哨。唐公子,这就是现状。如果北方蛮族越来防线,只需五支马队就能烧了这座城池。路通天下没有不好,可是不顾一切盲目扩张肯定引来祸端。”金贤不无担心。
“嗯。”唐士道没有解释唐军早已密布防线,所有哨骑都配有望远镜。
一些祖龙国的专家还复制了发报机。
可以说,外族还没进入水华境内,几千公里之外的驻军都知道了。
话说如此。
看到拆除的城门,破破烂烂的道路,唐士道也皱了眉头。十尊黄金巨人傀儡就算用滚的,滚到这里也需要很长时间。眼前这种做法非但无益,反而是一种破坏。
一个念头。
唐士道通知了小金,让它查一查这类事情。只跟风,不求实际,这可不是地方长官该做的事情。
金贤引路,众人又来到一处幽静庄园。
与繁华的闹市不同。
这里有着一种超乎寻常的宁静。
青石巷道幽深静谧,隔绝外间所有喧哗浮华。两边青绿的爬山虎蔓延古墙上,翠色生光。庄园笼罩一层雾气,源于邻旁青湖,莫名增添了一丝仙境气息。青湖中游船飘荡,上有银铃笑声。偶然,不知谁家闺秀露出半截洁白皓腕,半揭幽帘,惊现半边羞靥与那婉约明眸。
庄园外。
队列成龙,不见末端。或是家丁,或是武卒,或是亲自上阵的商人地主。
他们都像等待着帝皇的召见,全部小心翼翼候着。
没有吵闹。
连交谈都极轻声音,大多辅以手势。即使熟人见面也是一揖作礼,再无更多客套话语。此时遥方道路还有奔马疾蹄,入街已然勒住。来人下马步行,未敢惊扰这份清静。
“哪一位是金贤商主?”这是唯一响亮的声音,一个秀色侍女的高声。
“鄙人正是金贤。”
“喔,你啊……体胖而筋壮,声恭而脊直,脸有佛笑,眼隐虎光,看来确实是你本人没错。听说你的布行关门,还拿出一半家财照顾失去工作的员工?”
“小事尔,不足一提。”
“好,是你就好。卜师在等着,请吧。”侍女示请。
金贤回头。
只示意唐士道一人跟上,连仆人都不带。
入了庄园。
唐士道不禁奇怪:“金商主,你不带仆人献礼,为何对我关照有加?”
金贤微笑:“我是布商,曾经见过的布料不下百种,却偏偏认不出你的衣服是何材料。所以,非常人才有非常之物,对吧,唐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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