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是举家迁出南阳,前往建邺定居的仲和。
桐柏山匪乱期间,仲和统领家丁、族众,参与平灭匪乱,与徐怀、唐盘、徐心庵并称淮源四将;平灭匪乱之后,仲和不觉得乱世将至,留在桐柏山苦读,一意想考取功名,而徐怀与唐盘、徐心庵、唐青、韩奇、殷鹏追随王禀前往岚州,于两次伐燕北征战事之中崛起。
待徐怀与唐盘、徐心庵等人再回桐柏山,得置楚山县而自领之;其时仲季族人仲季堂在楚山也得以指挥四五百人马征战。
仲和内心失落之余,迁出桐柏山,定居泌阳城,后得程伦英举荐入南阳府兵马都监司任军吏。
然而去年为南阳府军轮戍汝蔡之事,程伦英率军吏孔周、刘武恭等人与宁慈、周运泽决裂,半公开的站到楚山那一边,仲和明哲保身退出南阳府兵马都监司。
建继帝驾崩,楚山借进剿洞荆湖寇之事,调派兵马进驻南阳各地,仲和意识到南阳将没有他的立身之地,近一个月来他将在泌阳的田宅统统抛售一空,带着家人前往建邺定居。
中年人姓田,早年也是桐柏山里的大姓家主。
桐柏山匪乱之后,田氏却没有急着迁往泌阳,田家老大的闺女还与徐家徐忻定了亲,但徐忻随徐怀从朔州后,徐家仗着徐怀撑腰,竟然要求三日之内就成亲,田家兄弟觉得太过匪夷所思、太有失体统,不敢当面拒绝,却是连夜携家小逃到泌阳定居。
这次田家兄弟也决定举家迁出南阳,以免往后在徐氏屋檐下低头生存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仲氏、田氏这些年已经中落许多,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次也是各携家人、仆从二三十人、大大小小箱笼数十担,从泌阳乘船南下。
船到章山因为汉水被封锁而被迫中断行程。
他们只能临时上岸,想着雇小船先去汉水东岸的竟陵县,再雇马车前往建邺。
他们却没想到在章山歇脚,却发现楚山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触手已经伸到荆北四县的角角落落了。
不管楚山野心勃勃是否已经引起朝廷的警惕,仲和都知道此时的楚山已非他们所能诽谤,当下除了唏嘘几句,也是赶紧找当地人雇来舟船,渡过汉水到竟陵县又雇来马车,绕到黄陂县再换乘舟船东进建邺。
一路耽搁下来,差不多到十一月上旬才抵达建邺。
不过,仲和已先一步遣家人赶到建邺购置宅院,他们到建邺之后直接住进新宅,不用担心受流离之苦,但令人愁心的,还是日后的出路。
仲氏若大的家产,经过几番折腾,在建邺购买一栋宅院以及一处两百余亩粮地的田庄之外,已所剩无几。
虽说新帝登基,都说朝廷明年就会重启科举,但这些年变乱,仲和娶妻生子,也早早丢下学业,不指望还能参加科举走上仕途。
他到建邺之后,只是早早遣人到晋府投上名帖——仲和此时放下身段,当然也不指望能得到礼部侍郎晋庄成的赏识,而是想着他与晋府红人晋龙泉相识多年,遣人将名帖送给晋龙泉,希望能晋龙泉在建邺指点一二门路。
晋龙泉那边也不生分,即便一时间脱不开身,当天也是遣人送上乔迁贺礼;隔了两天晋龙泉又遣人过来说是晋府为晋庄成三夫人诞下贵子设宴庆贺,他特地将仲和列入宴请名单之中,请仲和一并过去饮宴。
仲和准备好贺礼早早赶到晋府,走进晋家在建邺城里的宅院,发现宴请的宾客之中,有不少就是最近一个月近似逃难般迁出泌阳的宗绅,想必都眼巴巴的能得到晋庄臣的赏识,在建邺谋个差遣;仲和在诸多宾客之中,也看到曾在桐柏山并肩作战剿灭匪乱的旧识邓珪。
邓珪发迹之前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巡检使武吏。
赤扈人第一次南侵,邓珪作为京西南路兵马都部署司的一名武吏,曾随京西南路勤王|兵马,在胡楷麾下听调;之后受胡楷差遣,前往巩县助先帝守城,从此飞黄腾达,与张辛、刘衍并称御营司三统将之一。
不过,仲和也听说邓珪因为与楚山关系密切,又是先帝赏识提拔的爱将,近来很有些不如意。
新帝登基,邓珪奉诏从驻地庐州回到建邺述职,一直都被留在建邺,都过去半个多月了,新帝也没有将邓珪放回庐州继续统兵的意思。
看邓珪坐在晋庄成身旁,一脸愁眉莫展的样子,仲和心想,难不成邓珪将是第一个因为与楚山有牵涉,而遭新帝罢黜的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