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明白了一点。”子虚易低声说道:“左相所说的无法定论,我也算是心有所感了。”
“哦?”小王爷的语气之中充斥着怀疑:“易兄你……真的明白?”
“不敢说完全明白。毕竟,左相大人将《文客章》的原稿给烧掉了。”子虚易说道:“偃人云,先有文序而后有其诗,其实也不无道理。若是说,文字本身就没有那样排列的可能,那么那样的诗句就不可能成为诗句。因此,这么说也不是不可以的。只有文字本身能够那么排,所以我们才能够如此组织文辞,写就诗句。”
小王爷嘲弄的说道:“原来子虚兄也就这般见地……那我且问你,有谁是如此作诗的?”
“是啊,没有谁是如此作诗的,所以,任何毓族都会觉得,这个理论何其荒谬。没有人会先将所有的排列列出来,然后再逐个挑选。因为,毓族文字浩如烟海,不可能被穷尽。”子虚易道:“我不精于算学,小王爷大可找家里的账房先生算一算。”
那小王爷将信将疑,当即下令,找来了账房先生,将自己的疑惑说了。
那账房也是个精明人,立刻呼道:“回世子的话,若将所有的排列组合列出,那必然是大河沙数,多不胜数。在下光是报出那个数字,都得念上许久的经。”
“真有这么多?”小王爷有些狐疑。
“世子,这里可是得将文字总数乘算多次的,非同小可哩。”
小王爷将账房先生挥退,道:“果如易兄所说,那么……”
“是以,偃人的说法根本就不成立,乃乌有之说。”子虚易自信说道:“这是格物的道理,而不是写文的道理。”
“格物的道理?”小王爷有几分不解。虽然毓族也说“格物致知”,但是终归是“不甚了解”,不能与人族相比。
“这是格物的道理。”子虚易笑道:“格物……我曾经读过偃人翻译过来的经卷。那些偃人觉得,有一个‘大道’在诸天万物之中,而他们格物,就是为了要求这唯一正道。”
“唯一正道?哈?”小王爷摇头,没说什么。
子虚易也说道:“我也觉得,这‘唯一正道’乃是胡吹大气。但是,偃人终归是有一点本事的。但是,将这一般道理冒冒失失的引入文道之中,就是他们夜郎自大了。”
“哦?这里头还有什么说道?”
子虚易思考了片刻,道:“这么说吧,偃人们格物致道,便好似寻访古迹名胜,其功夫全在路上了,至于访到的景致,是高山名楼,还是名不副实的草堂子,都与他们无关了——功夫全在路上。”
“路上?也就是说,按图索骥,最后找到了茅厕,他们也认了?”小王爷语气之中满是嘲讽。
“这总归是需要一点气度的……但是我想,偃人之中若是有大学之人,那么总归是会认的吧?”子虚易认真的说道:“若是要有与这种‘达人所之未达,探人所之未知’的游者所匹配的气度,那应当是这样的。但细细想来,也并非所有人都能接受自己一生跋涉所经历的目标只是一间茅厕。偃人……我多少有些不信呢。”
“但反过来说,吾辈著道德文章,功夫便全在文上——若是以名声而论,我们便不是访名楼者,而是起高楼者。楼盖得怎样,全在我们。”
小王爷点了点头,继而皱眉:“居然将士子与匠人相提并论?”
“不过是以名楼喻正道罢了。”子虚易依旧神色不变,笑道:“千百年来,文气所钟的匠作也不是没有。若是匠心独运,则必有回响。”
小王爷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这倒是那些偃人自取其辱了。这种东西,终究难登大雅之堂。”
“‘夫不知者,非其人之罪也;知而不为者,惑也;悦乎故不能即乎新者,弱也;知而不以告人者,不仁也;告而不以实者,不信也。余重异族之文道,又嘉偃师能喜文辞,于是乎言’。”子虚易轻轻吟咏,并道:“左相的文章,我向来是极为佩服的。”
小王爷用手中玉质笔杆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道:“却是我生出轻慢之心了,多谢易兄提点。”
“若真要说的话,倒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子虚易手点在额头上,轻轻的说道:“若是如此说来,那么……诗句之中,其实未必有诗人情感?诗句是‘客体’……诗句是‘客体’……非得有主体才能有客体……诗人作诗乃是因情而发?但是最终的诗句却是客体?为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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