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很大,去年上半年,因为计划生育罚款的事,他们差点鼓捣着把一户人家的房子给扒了,还是冯振昌他们出头拦了下来。
收上缴,这两年还好,往年也很厉害,没钱就拿粮食,粮食不够,圈里的猪都会给你牵走。
要是在去年以前,碰到这样的事,冯卫东最多帮忙说两句就算了,今年不一样啊,冯振昌他们现在能赚钱了不说,打击都觉得冯一平将来会有出息。冯一平现在虽然离考大学还有好几年,将来能不能考上大学也还不一定,但他现在做的事,比考上大学还光彩。
在农村,因为普遍文化程度都不高,反倒敬畏有文化的人,冯一平这样的奇葩,不要说在村里乡里,在县里都算得上少有。
所以这个时候,面对这样的事,冯卫东当然要维护冯一平。
支书在这个位子上坐了十几年,也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知道冯一平一个人在家,他原以为这件事就手拿把掐的,冯卫东最多就帮着说两句,没想到他冯一平好像不是省油的灯不说,冯卫东还坚定的站在对面。
塆里的情况他当然清楚,虽然穷,但是对外,还是很齐心的,他今天的所作所为,说出去也确实经不住推敲。知道了这些事,那些性子急的,比如东明,说不定就会当面指着他骂。想到这,他酒也醒了一大半,偏偏找不到台阶下,一时也没话可说。
村会计是姓冯,按辈分要叫冯一平小叔的,这个时候出来打圆场,“今天过来,主要是通知一下,也没有说今天就一定要收钱,条子在你手里,小叔你通知大人一声,心里有个谱就好。”
冯一平还真没在意这场争论,他是完全被条子上的内容吸引住了。现在所有的上缴,都是会计一张条子,过几年为了监督收费,好像还又一个《农民负担监督表》的小本子,上面列着各项该交的费。
这张条子上,第一项是公粮折津,他家要交公粮四百多斤,村里早就不收粮食,直接折成钱,按今年的统购价,两毛多一斤,这就是近一百二十多块。
接下来是村里的三项提留,包括公积金、公益金和管理费,还有属于乡里的五项统筹,包括教育费附加、计划生育、优抚、民兵训练、修路等公益事业。
接下来还有每家每户每年要出的十个工,也折成钱。此外按人头一人收一块五,还有屠宰费等,平均起来,每个人六十多。冯一平家四口人,加起来就两百六十多块,以现在的收入水平,这绝对不是个小数字。
冯一平还是第一次知道,农民也交公积金的!这个应该是专有名词,应该是为了城镇职工解决住房问题征收的吧,怎么农民也要交?
还有公益金,从记事起,他还真就没有见到村里发过一次福利下来。
还有教育费附加和修路,好些年乡里没修过路,也没新建学校,这些钱都收上去干嘛了?还有民兵训练,这些年什么时候见过民兵训练的?
还有屠宰费,每次杀猪的时候,不都要交五块钱的吗,怎么这里又收?
他看完了,当着面就把这些问题提出来,小孩子嘛,又优势,说的直白一些,你大人也不好计较不是?
听了他的话,支书还是不说话,会计支支吾吾的说不明白,妇女主任说,“小叔,条子你收好,今天我们就先走,还要去其它家呢!”
村干部走了,冯卫东叫他去家里吃中饭,冯一平先把这张条子小心的折好,夹在户口簿里,小心的放好。
他决定,这张条子一定要保存好,将来就是文物啊。
和住在城镇里的人比,现在广大农村的同袍,真像是后娘养的。国家为我们做的最大的一件事,就是每家每户发了一块地,不,不是发了一块地,只是给农民一块地的承包权,而且还有年限。
承包的农民当然要向国家交税,国家定的各种税,肯定应该是比较低的,但是像冯一平所在的这样闭塞、贫困的地方,一级一级,层层加码下来,农民一年上缴的,至少要占总收入的百分之三十以上。
再加上化肥农药,插秧割谷时叫人帮忙,各种费用算下来,不算农民自己的劳动力成本,一年辛辛苦苦三百多天,算钱肯定是亏本的。
一年到头,也就落下几千斤粮食,混个温饱。
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对农民来说,现在还有什么其它选择?不种地还能干什么?不想以后,现在打工的机会还很少。
好像到下个世纪初,终于有一个基层干部,是一个乡的书记吧——这对农民来说也是大官了,直接向总理上书,直言“农民真苦,农村真穷。”
之后,国家开始调研,不过,等到全面取消农业税,还得再过十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