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下没多久,也就午夜刚过不久吧,外面就响起了鞭炮声。和后来过年的时候类似,那时人们都抢第一炷香,他们这里,大家都抢第一个放鞭炮。
这里过年,都是大早上的吃年饭,吃年饭之前,供奉先人的时候,放一串鞭炮。
现在这个时候,三十的早上大家都起得很早,基本上吃完饭天都还没亮,那些天亮后才放鞭炮吃年饭的人,是会被大家说成懒惰的。
到得后来,十几二十年后,这些习惯就越来越没有人讲究,半夜三更就吃年饭的越来越少见,偶尔有家半夜放鞭炮吃年饭的,大家多半还会笑,大多数人家都和平时差不多,稍微提前一点,在五六点的时候起床。
也没睡几个小时,五点多的时候,冯一平被妈妈叫醒,睁眼一看,外面还黑漆漆的。
但同样的凌晨,今天好像明显不一样。也许是不断传来的鞭炮声,和厨房锅里的菜煮的“嘟嘟”的响声,让空气里都弥漫着过年的味道,一时让冯一平有些陶醉,真的有了些微醺的感觉。
很冷,冯一平打着哆嗦,飞快的穿好衣服,打开厨房,热气香气扑面而来。昨天晚上虽然吵了一架,但今天已经看不到一点痕迹,冯振昌在灶后烧火,梅秋萍炒菜,两个人小声说笑着,很和谐,很快乐。
冯一平刚洗好脸,隔壁的冯家升家就在放鞭炮,放了好长时间,冯振昌往灶里加了块柴,“至少八千响。”
梅秋萍说,“那怕是有,估计卫东家也不会少。”
过年放鞭炮,不但比早晚,大家还比放时间的长短,当然是放的时间越长,就意味着家里条件越好,日子越好过,也就是越有钱。隔壁两家,冯家升和冯卫东在,在塆里条件都算好的,这些年就一直比着。
等炒好了菜,冯振昌准备供奉先人。
他把堂屋的电灯拉灭,点上蜡烛。把桌子正对大门摆好,冯一平帮着把几碟菜送到桌上,菜里这个时候都是没有加香菜和其它调味料的。然后冯振昌把把家里最好的几张椅子整整齐齐的摆在桌旁,去筷子笼里挑最整齐的筷子摆上,再挑杯口没有缺口的酒盅摆放好,倒上酒。
边倒酒,边小声虔诚的说着话,再拿起印满铜钱的黄纸,到桌旁的火盆里烧,然后他喊厨房里的冯一平出来。
冯一平出来后,走到桌前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听到冯振昌在旁边小声嘟囔,“保佑他明年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
招呼着把黄纸烧完,父子二人打开门,一起去放鞭炮。再进来,把凳子挪动几下,把把筷子动一动,把杯里的酒都倒到地上,仪式结束,最后才收菜。
这几个响头,冯一平磕的心甘情愿。
过年供奉先人这件事,冯一平不知道其它地方是不是也这样做,国内应该都是有的吧,可能形式不一样。
他记得后来好像跟一个同事争论过一次,那人对这种行为嗤之以鼻,说是典型的迷信。冯一平则认为,过年的时候悼怀祖宗先辈,不忘他们的哺育和教养之恩,也期望祖先保佑来年的平安,这是我们几千年一种传承,是我们文化的一个组成部分,和迷信完全不搭边。
他最后反问那个一直崇拜欧美文化的同事,“按你这样说,欧美人在平安夜的时候,举家去教堂做大弥撒,那也是典型的迷信。”那个崇洋的同事当时哑口无言。
把收回来的菜端到厨房,放到锅里热一下,再加上葱蒜辣椒粉味精调味,年饭做好了。
冯振昌喝酒,冯一平和妈妈和喝可乐,这是家里第一次买这种洋汽水,梅秋萍喝的津津有味的。两个人不断给冯一平碗里夹菜,都放不下了,他只好挡住碗说,“你们自己吃,我自己知道夹。”
冯振昌美滋滋的抿了一口酒,夹了一筷子牛肉,“就是本来说回来的玉萱,没有回来。”
梅秋萍闻言也说,“她又是一个人在外面过年,不知道怎么样。”
后来这个唯一的姐姐狠狠的伤了冯一平的心,现在这些事虽然没有发生,但他心里始终有疙瘩。他安慰说,“塆里和她在一起的姑娘不是说,她在市里认的干妈硬留她在市里过年吗?”
梅秋萍说,“我晓得市里的条件肯定比我们乡下好,但是过年总还是家里好,再说今年家里买了这么多的东西。”
冯振昌也说,“人家再好,怎么比得上家里。”
冯一平想,姐姐可不一定这么想,嘴里还是说,“现在的事情好好做,将来争取在省城安家,怎么比人家差,是吧。”
冯振昌和梅秋萍听了大笑,“来,我们喝一口,还是一平有志气,对,我们好好做,将来在省城安家,你也娶个省城的媳妇。”
冯一平也哈哈笑着喝了一大瓶可乐,心说媳妇就一定会找县城的,还是隔壁县城的。
只顾着吃喝,煮好的一大锅饭,没一个人吃,一家人放下筷子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居然应景的下起雪来,飘飘洒洒的,冯振昌说,“看来明年是个好年头。”
今天没什么正事要做,换做往年,中午的时候,就会有债主登门,今年终于没有了。
冯振昌还有一件事,他今天要写春联。地主成份,留给他的遗泽不多,上过初中,和一手漂亮的毛笔字算得上一件。虽说塆里识字写字的人不少,但把毛笔字写好的,就只冯振昌一个。
和往年一样,除了家里的,今天还有另外好几户人家,托他写春联。
冯一平被叫去帮他裁纸,裁好了,还要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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