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杏站在猪肉摊前,指着一根筒子骨说:“老板,筒子骨多少钱一斤?”
“十块钱“老板中气十足又言简意赅地回答到,眼角一扫,注意到了唐杏宽松长裙下微微隆起地肚子,补充一句说:“孕妇买它来炖汤最适合。”
唐杏隔着衣服慈爱地摸了摸肚子,缓缓抬起头,对老板笑着说“老板说的对,那麻烦你给称一下,看看要多少钱?”
五大三粗的摊主手脚麻利地将筒子骨往摆放在身后桌子上的弹簧称称盘上一放,弹簧称指针在10到1之间晃动,停留在0.5右边,嗯,重一斤多点。
唐杏点点头,老板也不多说,一把将筒子骨从弹簧称秤盘拿起放在砧板上,挥动着厚重的猪肉刀砰砰砰地剁着。
砰砰声不断传入唐杏耳边,击打在唐杏心里,唐杏心里一阵慌乱,她好像忘记了些什么很重要的事,怎么也想不起来,唐杏有些懊恼地啪了一下脑袋,摊主有些莫名其妙地抬头瞄了她一眼,又若无其事地将剁好的骨头装在红色塑料袋里,递了过来。
唐杏忙从钱包里掏出11块钱递了过去,接过装有骨头的塑料袋,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一路上唐杏小心翼翼地注意着行人,慢慢地往回走。
菜市场很是喧嚣,周围充斥着叫卖声,声声入耳。
走着走着,突然,唐杏脚步一顿,她,记起来了。提着塑料袋的手微微颤抖,呼吸变得急促,心扑通扑通直跳仿佛要从胸腔跳将出来,眼睛越睁越大,满脸惊恐。
是的,她怎么能忘记呢,前世时,大伯就是在这一年死于非命的。那是她第一次直面亲人的死亡。
常言说,江山易改,本性难改。大伯一把年纪了,说话还是那么拽,出摊卖猪肉时,言语上无意中冲撞了几个小混混。
几个小混混,法盲,性子冲动,下手不知轻重,将大伯从自家的猪肉摊拽到过道上,对大伯好一阵拳打脚踢,大伯怎么都想不到会有人这么无法无天,无视人命,在光天化日之下打人,他痛苦地蜷曲着,像一只煮熟的虾,周围的人眼睁睁地看着,大气都不敢出。
打了十几二十分钟后,大伯出气多进气少,昏死过去。垃圾人——小混混一看慌了,全作鸟兽散。
大伯被人送到了医院。
大伯住院的时候,唐家人全去看了,在病床边,唐桃看着床上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的大伯,看了很久,也想了很久。
第二天,唐桃不知道从哪里借来一台相机,用省吃俭用积攒下的钱买来一卷胶卷,闹着要给唐家人拍照。
唐金很兴奋,他长这么大,照相的机会也不多。更不用说了,至今,一家人还没照过全家福呢。
唐桃走到院子里喊唐爸、唐妈一起去拍照,唐爸不理她,侧过身,继续抡起斧头劈材。唐妈也不吭声。
唐桃站了好一阵,无奈地转身跟姐姐、弟弟、妹妹上天台拍照。
拍着拍着,几个孩子心情好了起来,笑嘻嘻地对着镜头摆POSE.。
院子里的唐爸听得一股无名火从心里直往头顶冒,火冒三丈的他终究没忍住,扔下斧头,气冲冲地冲上楼。他来到天台,几步窜到几人面前,一把将唐桃好不容易借来的相机从唐桃手里抢了过去,在众人还在懵逼搞不清状况的情况下,唐爸二话不说直接将相机往栏杆外一扔。相机呈抛物线直接从半空中落到地上,啪,摔个粉碎。
几人傻眼了,唐桃奔到栏杆边,扶着栏杆往地上一看,前一分钟还好好的相机此时在地上摔得支离破碎,刹那间,唐桃的眼泪盈满眼眶,视线模糊一片。她慢慢地站起来,转身面对着唐爸。她想大声质问,为什么?她只是感慨生命的无常,想留下家人的音容笑貌,想给家人拍一幅全家福,这样有错吗?然而她什么都不说,静静地看着唐爸的离去的背影。
唐爸转身离去的脚步停顿了那么几秒,又重新迈开了。他没错,他的大哥在医院躺着生死未卜,孩子们不懂事嬉闹,他就应该制止。
大伯在医院里挺了几天,最终还是难逃劫数,在家人伤心难过中去了。爷爷接受不了这个消息,一度昏死过去,奶奶自那时起,患有间歇性失忆症,疯疯癫癫的。
过了好久,唐杏家慢慢恢复了往常的日子,只是有些隔膜还是留在了彼此的心里。唐桃变得更加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