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褐色的巨龙。它的头和尾在藻井中央象征天极的地方交汇,整个身躯呈一双鱼形。它口中、眼中和身躯里都精致的描绘着细微而浩瀚的星辰,双眼如同明亮的星团,口中衔一颗血红色的星,尤为醒目。
“仔细看的话,这幅画倒也不无道理。”迪尔德丽淡漠而娓娓的说道,“那个看上去像是众神之王的家伙……如果我没有猜错,他是Dyaus Pita。特尤斯是吠陀神话中的天空之父,是一个被遗忘的古老神祇。而组成他名字的两个词语,便是印欧语系中‘神’与‘父’,宙斯和朱庇特的名字便来源于此。或许这幅画的作者的想法与如今的科学界主流不谋而合,认为三者来源于同一个神。”
“嗯……操着原始印欧语的远古部落集合向欧亚各地分化、并影响当地原住民的过程,就包含着他们的神和原住民的神相互影响的历史。古诺尔斯语深受原始印欧语的影响,所以和梵语有着相当多的相通之处——北欧神话 Aesir神族,古伊朗神话的众神Ahura,吠陀神话里的天众Asura,它们的称呼都来自于同一个原始印欧语词根。在梵语和古诺尔斯语中,‘龙’、‘蛇’都是同一个词汇——‘naga’。”维多利亚也饶有兴趣的微微笑道。
“实际上,有人认为尼德霍格就是吠陀神话中的恶龙弗栗多,或者至少相互借鉴。还有学者认为,爱尔兰神话里的达南神族之母Danu和威尔士神话里的神母——河流之神Don就是吠陀神话里的流水之神、恶魔弗栗多之母Danu。这三个名字都来自原始印欧语中的‘流水’。那位手持闪电的神,或许就是吠陀神话中的因陀罗。早期吠陀神话带有十分明显的雅利安色彩,操控金刚打败弗栗多的因陀罗,和打败世界蛇的雷神托尔就十分相似,在各路神话中都有着这样一个操控着闪电和神力,打败了大反派的战神或主神形象。直到后来婆罗门教的发展,因陀罗和吠陀神话的地位开始没落,也显现出外来统治者和原住民融合后的文化变迁,就像古代中国同化、融合其他的外来者一样。另一个影响深远的神祇就是原始印度-伊朗信仰中的光明之神、契约之神密特拉,也就是《阿维斯陀》和祆教的密特拉。他在东方就是吠陀中的密多罗,也就是后来佛教中的未来佛——弥勒菩萨。往西边,他曾和太阳神阿波罗、赫利奥斯并列,在古希腊和安纳托利亚地区形成了密特拉教,在古罗马也曾同犹太教、基督教分庭抗礼,并且深刻的影响了天启宗教。有人考证,犹太宗教里的一个早期很重要的天使——梅塔特隆就是来自于密特拉。虽然伪经认为梅塔特隆是升入天堂后成为天使的以诺,不过谁说得清这些古老的事情呢?”
迪尔德丽继续娓娓的说道,淡漠又迷蒙的看着头上庄严的画面。这些画面环绕在半空中,转身端详之中,画面中的天空宇宙仿佛旋转了起来,仿佛日月东升西落、斗转星移,仿佛这漫天神佛都鲜活了起来。
“那么这一对双子神,还有这位看上去像是他们母亲的女神,以及这条褐色的巨龙又是谁呢?”薇薇安点点头喃道,专注的看着,“奇怪……这幅画混合了如此多的内容,真的不是后人托古伪造的吗?”
“如果你见过埃塞俄比亚正教会、东方亚述教会——也就是景教等东方教会留下的宗教画作,就会发现这种文化融合的特征是很普遍的。非洲信徒会理所应当的认为上帝和耶稣长着非洲人的面孔,景教在中国就几乎全盘借用中国文化和道教概念来传播自身。实际上现代考古和人类学研究已经证实,真正的耶稣基督确实有着一副沙漠民族的容貌。”
迪尔德丽意味深长的一笑,又喃喃道。“至于这位双子神中的少年,显然也是混合了许多神话的特征。他既是光明之神,头顶金星而难辨男女,意味着他也是金星之神。膝上搁着卷轴,也就意味着他掌管着契约和记录工作。背负六翼和许多眼睛,这是犹太教中炽天使的形象,其中甚至还有一个全视之眼,就更说明了他至高的身份。用红十字剑斩杀恶龙,这又与米迦勒和众多屠龙神祇的形象相合。至于日轮、闪电、黑龙大剑和迦楼罗焰,这些又是明王的特征,意味着他是佛祖化身……”
“没想到这画的作者还是个中二杰克苏呢。”安娜贝尔冷冷吐槽了一句。
“没错,越是了解宗教和神话学,就越是会有这种感受啊。”迪尔德丽也叹道。
“但是……这里为什么会有不动明王的像和这么多神呢?它们和猎魔人又有什么关系,元空哥哥为什么要把这里当作自己的炼金仓库呢?”桂妮薇尔也问道,环视四周。
“这里原本是阿姨储存各类书籍的地方,所以往上走就是图书馆了。而地下还有一处古老的地窖,因为风水比较特殊,所以被元空用来存放各种比较危险的东西。这幅画确实是从九凤阁建成时起便画在这里了,至于别的就难以推测了。而且,猎魔人的智慧并非一种宗教,更像是一种实用主义哲学,任何能够降妖除魔的东西都能为猎魔人所用,无论来自哪种信仰和巫术体系,所以这里有一尊不动明王像和诸多神佛也没什么奇怪的。”
维多利亚淡淡一笑道,挪开步伐,“走吧,别耽误时间了。”
桂妮薇尔点点头,端详着这尊不动明王像——青黑的伟岸身躯,环绕的炽热又明亮的驱邪智火,缠绕着黑龙的长剑,不免觉得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