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才答应把他送到洛阳。
到了洛阳,天已经蒙蒙亮了,黎天明下了车,鼻子里闻到了路边早摊点冒出的香味。
肚子有些饿了,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黎天明要了一碗牛肉汤,两根油条一个油饼,蹲在马路边,跟一群早起出工的挑夫吸溜呼噜地吃起来。
吃完饭,一抹脸上的油汗,看看表,已经是早上6点半了。
那个掮客每天都起的很早,现在应该开门营业了。
赶到洛阳掮客门面所在的那条街,远远地看到店铺关着门,一把大锁挂在门栓上。黎天明皱起了眉头。
缩在角落里,在旁边等了半个时辰,还是没人来开门,黎天明意识到情况不对。
跑到隔壁人家打探消息,问他是否知道店老板家住哪里。
“恁找他做啥?”那人狐疑地看着他道。
“欠我钱哩。”黎天明找了个理由。
那人点了点头,“他家住菜市东街,你沿着这条路走,过了马路口往右拐……”
黎天明顺着指示,七拐八弯地来到一座深宅大院门前,看到人进进出出、忙忙碌碌,连忙避到一边。瞅了个机会,逮到一个刚出来的人问道:“小哥,打听个事儿。”
“啥事儿?我忙着哩。”看到黎天明敬过来的香烟,小伙子接过来别在耳朵上。
“这家主人,出啥事儿了吗?”
“你不知道?金老七死了!就两天前的事儿,现在正请人做法事哩……你打听这些作甚?”年轻人醒悟过来,翻了他一个白眼转身欲走。
“来来来,我们找个地方说话,你没吃早饭吧?我请你喝牛肉汤——我跟这金老七,咳咳,以前做过点生意……”
黎天明把整包烟塞到他手里,年轻人瞅瞅,还有半包过滤嘴,当下把烟往兜里一塞,跟着黎天明就往旁边饭馆去了。
虽然是大早上的,黎天明还是要了一瓶酒,点了两碗羊肉汤,小伙子自说自话地又加了一碗穿心米线。两个人边吃边喝边聊起来。
从谈话中黎天明知道,这年轻人是金家的一个远房亲戚,这两天过来帮忙料理后事。在头七之前赶着请人做法事。
黎天明问:还没到头七,为什么这么急着做法事?
这年轻人二两酒下肚,舌头也大了。神神秘秘地告诉他,“金老七死的不干净!”
“头天还好好的没事,第二天一早去茶馆喝早茶的时候,还跟大家打招呼。自己一个人叫了一壶牡丹花茶。在那一个人坐了一会儿,突然就一头栽到桌子底下了,别人把他扶起来一看,两眼翻白,已经死了!”
“有没有查出来是怎么死的?”
“查不出来,金老七平常没病没灾的,也不抽烟喝酒,就是爱玩古董。”
“我听说啊……”年轻人把嘴巴凑到黎天明耳边,“这金老七是个捣腾古董的,别人说他手上过了太多见不得人的东西,身上沾了阴气……”
黎天明心中一沉,默然不语,年轻人自顾自的喝汤吃米线。
闷坐了一会儿,黎天明喊店小二过来结了账,一个人伛偻着腰走了出去。
年轻人看着黎天明的背影,摇了摇头。这老头,真浪费,叫了羊肉汤也不喝。端过黎天明那晚羊肉汤,年轻人呼噜两口喝掉一大半。
回去后,黎天明把手下都喊在一起,命大家在纺织厂呆着,不许出去,外面派几个人持枪守着。众人不明所以,但是也不敢问。
黎天明满脸惆怅,整日忧心忡忡地看着天,也没人敢上去搭话。
过了几天,有人从院子里捡到一封信,交给黎天明。黎天明让手下打开信,里面掉出一张纸,上面用毛笔画着一条龙,黎天明心里一沉,龙头派人来了。
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黎天明让手下安排好地点,做好标记。一个人硬着头皮等在旅馆房间里。
咚咚、咚咚咚、咚。
房门打开,这次来的人跟上次不一样,是一个新面孔,一个面色阴沉的年轻人。穿着中山装,像是个大学生一样。
年轻人进来后,打量了下房间,递给他一个信封:“上次那批货的报酬。”语气很冷漠,不带一丝感情。
黎天明捏了捏信封,这么厚,是不是给多了?还是龙头良心发现,提高了自己的分成?
“这,是不是算错了?”黎天明陪着笑脸问道。
“没错,里面有小武和牛二两人的赔偿金。”
即使这样,应该也多了,黎天明暗忖,小武和牛二就算命都赔进去也不值这么多钱。
“对了,还有金老七那批货的钱。”年轻人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
这句话虽然声音不大,黎天明却像是听到晴天霹雳一样,站在那里面如死灰。
果然是龙头做掉的!
龙头知道我跟金老七私下出货的事儿。
“下次按照老时间、老规矩出货。”年轻人看也不看黎天明一眼,转身欲走,竟然一句废话也不跟他多说。
“等,等一下”黎天明的声音都颤抖了。
“李、李二狗家的事儿……”话他没有说完,只敢说半句。
“不是都已经解决了吗?”年轻人皱着眉头问。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是黎天明知道,这是一种默认。
黎天明鼓起勇气继续说道:“是、是解决了,但是我跟李二狗闹矛盾是公开的事情,现在大家都以为是我干的……我,我现在怎么办……”
黎天明话仍然是说一半、夹一半,言下之意很明显,搞这么大,我怎么收场啊?你教教我啊!万一我做的不对你们心思,别把我也给解决了啊!
“那不是很好么?以后邙山一带没人敢跟你作对,没人敢跟你划地盘,也没人跟你抢生意。”
“你只需要跟以前一样就行了!”
黎叔眼睛一亮,他瞬间明白龙头的意思了,跟以前一样就行了。
干掉了竞争对手,断了自己的后路,现在他黎天明只要老老实实地给龙头做事情就行了。
我是一条狗,是一条乖乖做事的狗,是一条只能对主人忠心绝对不能有二意的狗。
黎天明想起龙头对自己说的那句话:“你对我忠诚吗?”
捧着厚厚的信封,在回自己老窝的路上,黎天明又喜又忧。
喜的是,龙头给他解决掉李二狗,自己声威大镇,以后在邙山就一家独大,没人敢跟我作对了。
忧的是,自己的私心也被龙头发现,虽然年轻人没说,但是警告的意味很明显了,今天死的是金老七,明天说不定躺在棺材里的就是黎天明了。
唯一可以安心的是,邙山这一段时间的混乱终于可以告一段落,马上又可以开始未竞的事业了。
此刻黎天明不知道,相比起邙山的风云来讲,不久的将来,将会有一场更大的挑战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