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闹过笑话。和谷裕在逛超市,二楼往一楼去的电梯旁有个货架,和食品区又隔了十几米,很突兀地立在通道边。
“这么多口香糖?”冉冉脱口而出,拉着谷裕上前,“口香糖正好吃完了,嘶,这些怎么没听说过?”说话间二人已经站在架子前仔细打量了。
冉冉余光看到路过顾客脸上止不住的笑,心下有点慌,待终于看明白三个字“杜蕾斯”,拉着谷裕逃之夭夭,恨不得把脸也遮起来,心中暗恼,这大小颜色和口香糖太像了。
后来,她发现收银台边有时是口香糖有时是这些,真真太像了,自此,她每次等待结账都目不斜视,然而这件囧事被谷裕在宿舍里绘声绘色讲了一遍后,自己是杜蕾斯忠实粉的称号就伴随到大学毕业,这帮损友,饶是她再目不斜视、心无杂念,出去逛超市时,每每经过货架,他们会一致喊“冉冉,冉冉,你要的东西呐!”“哎,冉冉,你别跑啊,你要买的东西。”
车窗外,李沛然一手插在皮衣侧袋里,牛仔裤口袋鼓鼓囊囊的,冉冉知道他已经将两个小纸盒放了进去,另一手拎着那塑料瓶,冲冉冉笑着。
冉冉勉强一笑,右手捏紧自己的衣角。
“东西买齐,可以回家吃大餐了!”他一脚油门踩下去,小小的镇子被抛在脑后,林荫道在夜幕中成了没有尽头的隧道。
“你有口香糖吗?”冉冉转头看他。
他左手执方向盘,右手拉开副驾驶座前一个小暗格,里面只有包纸巾,“没有了,家里有。”明明嗅得到她淡淡茉莉花的味道,那是她常吃的薄荷糖,怎么又需要口香糖呢?没有注意她冷下去的神色。
冉冉心里本就烦躁,只看窗外,林间掩映的小房子,二三十年前的电影与现今的电影中,都能看到这些精致小巧或雍容大方的社区,仿佛时光不曾改变他们什么。
车载音响里在放一首老歌《ndo》,三十年前的老电影了,《风月俏佳人》,冉冉闭了闭眼,那时的茱莉亚罗伯茨还是个绽放少女模样,简直是现代成人版的灰姑娘。
不辨现今的年月,这本就是时间的缝隙,所有的日子都是偷来的,n...
回头看李沛然,他面不改色,照常开车,感受到冉冉不时的目光,“饿了吧?还有十来分钟到了。”
“你忙活一阵不还得个把钟头才吃得上热饭热菜?”冉冉撅了撅嘴。
夜色里,看到她樱桃色的唇釉,李沛然心头一紧。
汽车缓缓驶进车道,停在车库前。
冉冉本以为会是个占地上千平米的大开间宅子。这会儿看到的,是三层青白色小楼,人字顶,暴雪后这么久,还留了一层薄薄的雪覆在上面,整个小楼都阔了一圈,仿佛裹上层讨喜的糖霜,和圣诞时节巧克力盒子上的屋子那么像,里头是暖暖的壁炉和拆不尽的礼物。门前草坪被雪齐齐整整地覆盖了,夏季定是块平整的绿茵,说不出的安逸。
微弱的路灯下,冉冉看到这条路名,隐约记起,公司老美同事说过,环城的郊区里,以这个社区环境最为优美安稳,只是价格咂舌,而且水涨船高,听说因为国外匿名人士喜欢买这一带的房产,他们这些工作认真想要求得一个理想居住环境的local,说起来自然愤愤不平。现在冉冉大概知道这些匿名人士的身份了。
李沛然解开安全带,看到冉冉也脱了束缚,只靠在座椅上,有点倦意,淡淡看着他。他觉得她目光澄澈,像隔了多少年的月光照进自己曾近满腔热诚的胸腔,她若是真的认识过去的自己倒也好。
她斜扎了个马尾,发梢垂在身侧,一颗小脑袋在座椅上蹭了大半天,轮廓上略微看得到点毛毛躁躁,挠得心有点痒,差一点俯身下去细细吻她,定了定神,说好给人做饭吃的,怎么还没请进屋就吃了人家呢?
他下车的时候,自己又笑自己,越发不果断了。
这是自己的假期,启程时已决定给自己放个张狂的大假,不想再去思考什么该什么不该,现在只想见识他的厨艺。冉冉看他下车时宽广的后背,心里突然有只小鹿在冲撞,她想起自己和他的第一个吻,没有来由的,猝不及防的,匆匆忙忙的,在他家的影音室,带着淡淡烟草气息。又想起汤山温泉池子里,他盖过满天星辰的那个柔柔的吻,他的臂膀和胸膛如此真切可依,如同在温泉池子里翻滚似的,她觉得浑身滚烫,推门下车,帮着他拿了那瓶酱汁。
冬末初春,天地间的气味和声音被皑皑的雪吸收,仿佛这里仍然是那浩荡的荒野,只有他们俩。
看他一手一个纸袋就往门廊下走,不禁好笑,忙上前抢着拿过一个纸袋,“你都没手了,怎么开门?”瞥一眼门边带着白铁艺镂花边框的窗,里头是白色的窗帘蒙着,里面大概就是另一个世界。蓦地想到古时嫁娶时新娘蒙着的盖头,挑起来,便是另一个天地,她的心剧烈地抖动。
然而因为自己的这一声,似乎有盏柔柔的灯光在二楼亮起,隔着半透光的窗帘,冉冉疑心自己看花了眼,“你家有人?”
李沛然已经推开门踏进去,“我不就是人吗?进来吧!”一句俏皮话。
踏进铺满黑胡桃木地板的客厅,面北两扇带些弧度的落地窗,洒进点点月光,照着一张餐桌,黑暗中落落大方。冉冉往前一步,地板发出笃实的声响。明明李沛然还没来得及动,客厅的灯突然大亮,冉冉觉得好刺眼,宽阔的餐厅,黑胡桃的地板与家具,配上薄如蝉翼白如星光的窗帘桌布,倒真是雍容大方呢。
餐桌不远处,一道黑胡桃木的楼梯上,一个年轻女子,似是刚才出浴,身上裹一道浴巾,香肩□□,脸上的妆倒是画好了,夏季里的芙蕖花般殷红水润,朦朦胧胧水汽罩了周身。她一只手还放在开关的地方,“沛然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