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发生在昨天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年轻的护士小姐曾雅下班后,穿着雨衣骑着自行车消失在了茫茫的雨幕中。从她工作的医院到她家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她为了方便时常绕小道,骑车走一段山路回去。那段山路很狭窄,还未开发建设。不过因为时常有人走动,政府在这里安装了路灯。曾雅的父母等到半夜还不见女儿回来,电话也打不通,只好报警。起先我跟同组的警察想法一样,认为这不过又是一桩年轻人彻夜狂欢虚惊一场的小事。然而在凌晨四点钟的时候,有人报案,曾雅的尸体被发现了。报案人要穿山路去赶早班火车。他借着昏黄的路灯,看见一辆自行车横在山坡上,再往下看,在碎石堆之间,露出了一个女人的头颅。她的脸经过夜里雨水的冲刷,露出狰狞的惨白色。而左后脑开了一个窟窿,浓重的血水倾泻出来,露出白花花的脑浆。山间血腥味弥漫,我们到现场后,有好几个人都几乎要呕吐出来。表面上看起来这是一桩意外事故。曾雅因雨天路滑,连人带车摔下山坡,头刚好撞在一块坚硬的岩石上,不幸身亡,道理说得通。然而当曾雅的同事反映,最近有个年轻男人正在纠缠曾雅时,我就感到事情并非那么简单了。那个年轻男人名叫丁洋,是这一带有名的混混。护士长说,听曾雅抱怨过,那个丁洋想要用钱买通她去搞一些违禁药品,她不同意,丁洋就整天缠着她。我们立即着手调查,从曾雅的手机号码追踪,她生前的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丁洋的,很可能是相约见面。我们将丁洋带到警局问话。他从少年时就开始四处惹是生非,打架斗殴,以欺负别人为乐,进拘留所简直是家常便饭。他父亲在外省做生意,收入颇丰,丁洋闯的祸大多靠钱来摆平。他由此更加肆意妄为,认为没什么能管住自己,甚至在审讯过程中说出了“有些人连命都不值几个钱”的狂言。警察们都认识这个人,提起他个个都感到头疼。他很会钻空子,说起谎来也总是滴水不漏。果然,丁洋一口否认曾雅的死与自己有关。他承认曾雅在下班后给他打了电话,但谈话内容是警告他不要再来纠缠自己。丁洋说,跟曾雅通完电话后他很生气,想去找曾雅,“给她点厉害瞧瞧”。但当他冒着雨出门走了一段路后又放弃了,因为“雨实在太大身上都淋湿了”,又考虑到“那不过是个没用的小丫头,不必跟她一般见识”。抱着这样的想法,他折返回家,整夜都在家里看电视。我们在丁洋独居的家中发现了他刚刚洗过的衣物和刷好的鞋子。他说都是因为在雨中淋湿了,就赶快洗干净没有人能证明丁洋的确在家,但也同样没有人能证明丁洋在案发现场。雨太大了,雨水冲走了一切,也掩盖了证据。我们在现场几乎一无所获。但是我知道,丁洋就是凶手。 我们从丁洋家离开时,他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我也看着他。不料他突然夸张地尖叫一声,拉住我们队的队长,指着我说:“这个警察像瞪犯人一样,一直在狠狠地瞪我,这算不算威胁?我要投诉他!”队长无奈地拍拍我的肩膀,说:“林浔,你的神经不要太紧绷了,案子还是要一点点查。”我明白队长的意思,就调开目光,轻轻点了点头。眼前的玻璃窗反射出了站在我身后的丁洋的脸。他毫无顾忌地瞪视着我,甚至还带着一丝狞笑,那笑容阴冷得令人毛骨悚然。我听见他轻轻重复了一遍我的名字,林浔。刹那间我像是被冰冷滑腻的蟒蛇缠住了手脚,浑身发冷。走出丁洋的家门,我提出要自己开车去案发现场转转。队长看我的脸色不对,说要找我谈心,我拒绝了,一头钻进了车里。在我愤愤地发动车子的瞬间,我听见队长说,我知道几年前你妹妹的事情也跟他有关,只是你现在是警察,我希望你。。好像有鞭子在我的心上狠抽了几下。我握紧方向盘,眼睛紧盯着前方,假装什么也没听见,将车子飞快地开走了。妹妹。。。队长的话盘旋在我的脑海里,连同丁洋那意味深长的笑容。我知道他一定是认出了我,此后也一定会提防我。没错,自从三年前我妹妹因他而死后,我就发誓绝对不会放过他。什么叫“因他而死”?我无法理解这个词。法庭上,法官给出的裁决是,丁洋“无意间导致了林莼的死亡”,不必负相关的刑事责任。那一刻被告席上的丁洋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我一面紧拦着要冲上前去跟他拼命的母亲,一面告诫自己冷静!清醒!判决之后的吵闹是没有用的,一定有破绽!丁洋这种亡命之徒,早晚会有破绽被我抓住。到那时候我要让他认罪,我一定要让他偿命。三年前我刚刚从警校毕业,实习期被分配去做巡警。那时候我妹妹林莼刚读大学一年级,开朗单纯,还不知道这个社会的险恶。一个夏天的晚上,妹妹被同学带去一个酒吧,在那里见到了丁洋一伙人。起先他们只是一起喝酒聊天,并没发生什么矛盾。可后来丁洋嫌他们过于拘谨,玩得不够尽兴,就拿出药丸来哄他们吃。妹妹胆子小,不敢吃药丸,也不敢惹怒他们,就独自跑出了酒吧。不料丁洋误以为妹妹看到了他拿的药丸要去报警,跟几个小混混一起追了出来。他们边追边不断叫骂。妹妹吓得慌了,只知道尖叫着喊救命,拼命向前跑。可那条街上,没有人停下来帮助妹妹。他们熟悉丁洋,认为他又在跟坏女孩“闹着玩”,所以根本不理会当时的情况。妹妹被他们追着追着,就跑上了一栋大楼的楼顶。她躲在那里的时候拨打了我的电话,让我去带她回家。她没有报警,因为她知道有同学也吃了药丸,不想害他们被警察抓走。我听见她恐惧得发抖的声音,赶忙开车去找她。然而我还未到达那里时,丁洋先我一步爬上了楼顶。他恶狠狠地追问妹妹有没有叫警察,不断威胁她、恐吓她,对她说如果报警了她就完了,他们会一直纠缠她、骚扰她,让她和她的家人永无宁日!妹妹哭着向他解释,自己绝对没有报警。丁洋就拿出药丸,让妹妹当着他的面吃下去,证明她不会背叛他们。如果不吃,就要给她点颜色看看。随后赶到的妹妹的同学目睹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妹妹拒绝吃药丸,丁洋他们就步步紧逼。妹妹哭着缩在顶楼的边缘,求他们放过自己。丁洋当然不肯,他随手捡起一段废弃的绳子,掏出打火机,将一端点燃,自己抓住另一端,朝妹妹挥舞过去。“啊!”妹妹发出惊恐的惨叫,那火蛇一样的绳索差一点点就烧到她的脸!她哭着艰难地躲避着,而丁洋则来了兴致,越来越用力地挥舞着绳子,仿佛要用它来鞭打无助的妹妹!而周围则不断传来看热闹的人叫好声。就这样,妹妹的身体越来越向外倾斜了。忽然丁洋发现绳子上的火很快就要烧到自己的手,他吓了一跳,猛地将绳子向前一扔,自己顺势跳开。而就在那一刻,我的妹妹,为了躲避那团火,慌忙地向后退了一步。就是这一步!让她一脚踏空!让她仰面向下坠去!那时候我刚刚从车里跑出来,警示灯还在闪耀。我机械地向前猛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从十二层的楼顶坠下,狠狠跌落在布满泥泞的道路上。“咚!”沉闷的跌落声撞击着我的耳膜。她的一颗眼睛从眼眶里跌了出来,滚到我的脚边,她摔下时流出来的一大摊血仿佛要把我的视线染红。吸气!吸气!当时的我逼迫自己冷静,可我失败了。我什么也看不见了,什么也听不见了,我跪在妹妹的尸体前。血腥味紧紧地包裹着我,让我无法呼吸。我想要呕吐,想要放声大喊,想要揪住那里的每一个人,把他们按在地上,质问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丁洋跟几个混混一起从顶楼下来了,他们甚至还拨开人群看了一眼。他们说,哟,真摔死啦?啧啧啧。随即发出低低的嚣张的笑声。我颤抖着叫他们站住,丁洋回过头来看着我,他冷笑着说没想到那个女孩还真的叫警察来了,胆子不小。我嘶哑着喉咙告诉他,我是那个女孩的哥哥。“哥哥啊,啧啧啧。”丁洋装模作样地冲我点点头,“真遗憾。你妹妹死了。”我一把扯住了他的领子,他丝毫不躲闪。就在我马上要忍不住挥拳时,有警员赶到了,拉开了我俩。接下来的讯问里,丁洋一口咬定,他们跟我妹妹是朋友关系,在顶楼“闹着玩儿”。我妹妹“一不小心失足摔了下去”。至于那个点了火的绳子,也不过是用来“开玩笑”的。我无法忍受他的连篇谎话,几次都要冲上前去。他却越发猖狂,故意笑嘻嘻地看着我说,林警官的妹妹本来很喜欢跟我们玩儿的,可是她总说自己的哥哥管教太严。你猜我说了什么话吓得她摔下去?告诉你吧,我就是吓唬她说,你哥哥来了!说到这里,他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指着我说,所以是你害死了你妹妹!他的笑声,妹妹的呼救声,纠缠在一起冲进了我的脑海里,好像一只电钻要把我的头颅钻开。我感到耳边嗡嗡作响,浑身瘫软。我那样愤怒,可愤怒到了极点,我竟然一丝力气都没有了。丁洋被警方逮捕了。然而在提起诉讼时,丁洋的父亲从外地赶回,拿出一大笔钱上下打点,甚至买通了唯一站在我们这边的目击者,证词很快被撤回。而在审判中,丁洋的律师紧咬“意外”这个词,反复强调我妹妹的死跟他的当事人毫无关联。他们处于“嬉闹”的状态下,而从爬上楼顶,到站在高楼的边缘,都是我妹妹的自主行为。他们甚至还找来了妹妹在学校里的美术作品,请了一个所谓的“心理学家”来分析,说妹妹在画中表现出了“自杀倾向”,说坠楼就是妹妹潜意识里的“正确死亡方式”谎话!全是谎话!我知道我的妹妹有多么热爱生活,她是在多么认真而又努力地生活着。我不会放过丁洋的。判决结束后,我对着妹妹的墓发誓,我一定会抓住丁洋,将他绳之以法。我挣扎着从痛苦的回忆里脱身,驱车来到了发现曾雅尸体的现场。这里的警戒线还未撤去,附近一片寂静。我站在小路上,探身向山坡下看。碎石堆里还有着成片的暗红色的血迹,乍一看令人毛骨悚然。医院里的病人都说,曾雅是个负责又细心的护士,还特别孝顺。每天晚上下了班都会尽快回家,说父母会等着自己一起吃饭。我想着,在那个雨夜里,她急切回家的心情,会致使她鲁莽地骑行过这一段湿滑的山路吗?还是会小心地推着车,慢慢前行?雨水冲刷掉了印痕,我的猜想不能得到验证了。而我还在继续想,就在她小心地向前走出每一步时,是否突然出现了一个恐怖的黑影,阻拦了她的去路?那个黑影一定就是丁洋!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是说了一些威胁的话,还是拿着什么武器比画着来恐吓曾雅。又或者是更加干脆直接,要求曾雅帮他去拿违禁药品。曾雅拒绝,甚至提出要报警时,他狠狠推了她一把——让她连人带车,重重地摔了下去!我小心翼翼地走下山坡,来到发现尸体的那堆碎石旁。一块凸起的石头引起了我的注意,上面的血迹最多,旁边还有未清理干净的脑浆,引来了一大群密密麻麻的虫子。曾雅就是撞在这上面死去的吗?她摔下...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